几曾识干戈(5)
窗外翠竹婆娑,花开不败。学生们闲暇之余,常在内吟诗作赋,谈论风月。秦绛看到庭外一男一女穿过纷纷洒洒的花雨,从前庭走来。男的二十多岁,腰间系有名贵美玉,一看便知是贵族公子。而他一身素白的襕衫,则是上舍学生的穿着。他领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孩,不到十岁的样子,兴奋的打量着太学生们读书的地方。
上舍生从不会来外舍,秦绛心下好奇,继续探头望向外面。微风习习,落英缤纷,小女孩挣脱男子的手,踮起脚尖想看书堂内的情形。男子轻轻一笑,弯腰抱起女孩,将她举高。书堂内的太学生要么认真听课,要么昏昏欲睡,只有秦绛看到了这一幕,恰巧和小女孩的目光对上。
“二哥,有人没好好读书。”小女孩指着秦绛,笑着对男子说道。
秦绛看到女孩指着自己,急忙转过头,装模作样的盯着书本。
男子笑了笑,附耳问道:“沅沅,我们走吧?爷爷该等急了。”
“好吧。”小女孩嘟着嘴,但还是被哥哥放下,跟着哥哥离去。
他们没走多久后,秦绛还是没忍住,偏过头悄悄看向窗外。然而院内,已空无一人。
这段不为人知的小插曲匆匆而过,等周博士讲完课后,学生们三三俩俩起身去吃饭,秦绛转头,拍了拍后座已经呼呼大睡的冯晏。
冯晏没理秦绛,闭着眼睛,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算继续睡。
“周博士叫你。”秦绛在他耳边大声的说道。
“啊?”冯晏一个激灵,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见四周都没人了,才发现已经上完课了。
“你吓死我了。”冯晏揉揉惺忪的睡眼,气鼓鼓的盯着秦绛。
“你就欺负周博士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只敢在他的课上睡。”秦绛笑着说道。
“真不是故意睡觉的,实在是听着听着就犯困。”冯晏搭着秦绛的肩膀,招呼他道,“走,先吃饭去。”
官厨的饭菜向来简单,秦绛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冯晏聊天。秦绛说起今日看到的怪事,冯晏则一脸惊奇:“什么?上舍生干嘛来我们这里,而且还带个小姑娘?”
“我绝对没看过,是上舍生的穿着。”秦绛问道,“那人大概二十多岁,身高八尺,长得很清秀。你知道是谁吗?”
“二十来岁的上舍生,该不会是那谁吧。”冯晏果然待得久,一下子就猜到了。
“是谁?”秦绛追问。
“徐府的二公子,徐洵。”
在京城,说起徐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徐家乃是百年望族,清贵世家。徐洵的爷爷乃当朝太傅,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兄长也已在朝任官。而徐洵自己也很出众,不到二十就考入上舍。等今年公试,若能考得上等,即可释褐授官。
“原来是徐家的人啊。”秦绛心中微微有些羡慕,又有些惆怅。只有那样清贵的人家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温文如玉的君子。而那个小女孩,估计是徐老太傅的小孙女,将来不是嫁入名门贵族,就是入宫许配给皇子。
“你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像个小大人一样,从不关心别人的事,今儿是怎么了?”冯晏好奇的问道。
“随便问问,不行吗?”秦绛急忙转移话题,“你还有空管我,先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我怎么了,我有什么事?”
“穆景峰啊。”秦绛提起这个名字,立刻让冯晏没有心情吃饭了。
果然,冯晏放下碗筷,恶狠狠的说道:“我和他结梁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不了再出去打一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能有什么新招数?”
秦绛抚额,“公试在即,现在打架你是不想升内舍了?小心学正卡你行艺。”
“你太高看我了,我本来公试就不行,行艺再高又有何用。”冯晏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从来没想过通过科举做官,我只想将来去边疆从军,接我父亲的班。”
“可是,武官的地位,不如文官啊。”秦绛说道。
冯晏自然知道,大楚重文轻武,但奈何不了他喜欢。只要他喜欢的,他无论如何都要去做,要是逼他做不喜欢的事,则做啥啥不成。
“若我考上了,你没考上,那我就要去内舍读书,和你分开了。”秦绛神色厌厌,虽然和冯晏相识不过一载,却已将他作为自己的知交。
“没事,我多走两步,经常去内舍看你,不就行了?”冯晏开玩笑的说道,“再说了,还不一定你能考进内舍呢,现在想这些干嘛。”
“你的嘴,真是能气死个人。”秦绛翻了个白眼,刚刚才有的那点伤感,被冯晏一通插科打诨,顿时消失不见了。
秦绛和冯晏吃饱喝足,结伴回到课堂。只见这个时候太学生们大多都在桌位上读书,几乎没几个空位。毕竟快要考试了,大家都放弃了午休,刻苦的学习。一时间,紧张气氛在太学生之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