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以为我会给你别的？”江时也讥诮道。

纪白雨默默收回了先前的判断。归根结底，这人仅仅是不屑。不知怎的，她竟不像之前一样窝火，反而有些同情江时也。

“我不敢保证什么，不过下次出去的时候，会帮你留意的。另外，我确实向你想要一样‘东西’。”

“你说啊。”江时也挑起眉毛，看似下一秒就要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就是，希望你以后别那么盛气凌人。”

江时也愣住了，继而用一个寻常的讥笑掩住他的错愕：“什么玩意儿？我何时盛气凌人了？”

装睡的人不能被叫醒，装傻的人无法被拆穿。纪白雨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起身离开。

“你等等！”江时也叫住了她，“你说清楚再走！”

纪白雨回头看他，感到一阵无力。人都有许多缺点，与不同的人相处，意义并不在于发现别人的错处，而是获得契机反观自己。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诚恳说道：“那天早上的事，我要向你道歉。我当时做得过火了，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这次，江时也没能及时收回意外的表情。他背对窗户而坐，脸上神情阴晴难辨，唯一清晰的是迷惑。

他会明白吗？纪白雨望着他的眼睛，衷心希望他会。

第9章 林荫

天光大亮，纪白雨迷迷糊糊地醒来，才发觉自己睡过头了。房间里没有钟表，但依据外面的天色来推测，肯定接近晌午了。掀开被子在床尾坐了片刻，她听到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现在？不是吧……

她的大脑顿时清醒，并完全回想起了之前的邀约。方容叙的伤虽然没有彻底痊愈，但已经没什么妨碍了，于是他们约好在今天上午——没错是上午——去书店的。而现在……但愿还不到十二点，她想，这次出去最好再带回来一个闹钟。纪白雨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被子一铺，请门外的人稍等片刻，然后跑进浴室飞快地洗漱，又从衣柜中抓出一件外衫套上。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充满歉意和懊恼地说道，并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看起来还不算太可笑。至少她确认过了衣服上没有沾上牙膏，扣子也系在了正确的位置上，她安慰自己道。

方容叙看到她的样子，忍不出流露出笑意：“哪里，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纪白雨顿觉面上发热。睡到日上三竿不是她的风格，只是这几日总是惴惴不安的心情稍稍得以放松，身体就迫不及待地把缺失的睡眠好好补了回来。

“我明白。发生太多事了，能休息好也很不容易。”方容叙的笑中并无嘲弄的意思，他理解地说道，“如果今天不合适，改日也不迟。”

“今天当然合适。”纪白雨连忙说。

“那太好了。你可以再收拾一下，我去楼下等你。”方容叙点头，为她留出独处的空间。

纪白雨很快收拾好自己，随方容叙出发。他们两人比较熟悉的几家书店和公立图书馆都离别墅区很远，从目前调查到的信息来看，要么属于被破坏得较为严重的区域，要么路线曲折，并不是理想的去处。城里倒是还有很多私人经营的微型书店，但钟戍的地图没有详尽到标注出这些占地大多不过百来平米的小店。于是他们便根据经验，在学校附近的地段上不紧不慢地找去。

从主干道拐入略窄的一条支路，长长的林荫道在他们面前展开。这里的香樟枝叶格外茂密，长势极好，不同于市中心为满足绿化面积而新近移栽的树木，它们更像是一方土地的原住民，在时间的涤荡中与周围环境愈发相容。据说近两百年前四韫大学选址在此，兴建时便在围墙外种植了上千棵樟树，虽然是在校区以外，但当时附近居民很少，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四韫大学也一直出资管理这些树。后来知原大学在左侧建起，与四韫隔路相对，亦在路左植下樟树。两校根基渐深，名声渐响，崛起成为两巨头，而之后的学校都纷纷效仿其做法，即便不毗邻这条林荫路，只要在附近建校，墙外必种香樟。时间推移，这里形成了际南城质量最高的大学聚集群落。

纪白雨看着窗外高校的围墙，始终没有失去兴趣。其实透过树干、绿叶与栏杆看不到什么东西，最多只能辨别一下学校的边缘是绿地还是建筑，但可能是因为著名学府的光环，即便这样隐约的景色也很吸引人。

“你想考四韫吗？”方容叙问道。这段路极其平整、完好，并且是毫无变化的直行，他可以有更多空暇去关注驾驶以外的事情。

“想啊，有人不想吗？”纪白雨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