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轻颜越说火气越上头，忍不住在他背上打了两下。秦轻颜在陆鸣的储物戒里沉睡了几十年，记忆冻结，以为只是昨日今日之分。在三危山时，情势危急，他再惊再怒也只能忍着，此时终于有机会教训这个逆子了。

阿九被打了也没生气，心中反而涌起一股热流，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紧紧抱住秦轻颜不放，那种虚无缥缈的恍惚终于被驱散，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到如此明确的真实。

真好，妈妈还活着，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他，他还有爷爷，还有父亲，他们还有家可以回。

“妈妈，我错了。”

阿九红着眼睛在秦轻颜怀里蹭了蹭，仰起头，跟秦轻颜撒娇，“我以后好好学习，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着，写在手心上，刻在脑子里，保证再也不会忘了。”

“净耍嘴皮子！”秦轻颜拧了拧他的脸颊，而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你这个坏脾气，是怎么哄得住那位妖尊的，若是他知道了咱们，咱们……”

“咱们怎么了？”

阿九觉得人的情绪挺奇妙的，秦轻颜没醒之前，他恍惚，忐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惶恐什么，总害怕这只是个美梦。可是秦轻颜睁开眼睛，和他说上两句话，他漂浮不定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像是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由厉鬼蜕变成人。

连带着想起敖奕，都觉得甜蜜无比。

阿九揽着秦轻颜的脖子，“妈，你不用害怕敖奕，他就是看着凶巴巴的，其实比我还傻。”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也这么觉得。”

敖奕推开房门，佩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厚朴和苍术，他接着阿九的话笑道，“我瞧你们两个，凑不齐一个正常的脑子。”

敖奕也笑了笑。

阿九摸了摸鼻子，“留点面子嘛，兰兰！”

佩兰走到床边把阿九赶起来，查看秦轻颜的情况，“面子没有，药汤倒有一碗，先去把你午间的药给吃了。”

苍术将端着的一碗药递给了敖奕。敖奕让阿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先给他嘴里塞了颗糖，勺起药汁，要亲手喂他。秦轻颜在后面看着，阿九忽然生出来几分不好意思，接过那碗药，自己端着药碗一口气喝完了。

他平常最不爱喝这苦药，今日这般豪爽，倒把敖奕也惊了一下。敖奕给阿九擦了擦嘴，夸他道，“宝宝今天真棒！”

阿九耳朵都红了，捏住敖奕的嘴巴，“不许取笑我！”

秦轻颜看着他们，嘴角露出微笑，对给他诊脉的佩兰道，“多谢佩兰先生。”

“不必如此客气。”佩兰微笑道，“你身上的毒素已清，余下的旧年暗伤，只需慢慢调理就可完全康复。苍术，拿药来。”

苍术便将端着的另一碗药奉上，佩兰取了递给他，秦轻颜捧着药碗一饮而尽。

阿九还没来得及略表孝心，苍术已将药碗收走了，他只能从敖奕那里讨了块糖，献宝似的，跑过去喂给秦轻颜。

“没什么大碍了，若有力气便可下床走动。”佩兰收拾好东西要走。

阿九给秦轻颜捏了捏肩膀，看着佩兰，忽然想起来问他，“兰兰，你是神农嫡传弟子吗？”

佩兰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秦轻颜，笑了笑，“您倒是见识多广。我师父无患子，出身列山氏，本姓姜，确实是神农后裔。”

“哇！好厉害！”阿九狗腿地给他捶背，“那你是不是还有个鬼医圣手的称号？”

“都是别人瞎传。”佩兰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几百年了，你的眼盲症终于好了，我还以为你这么大的眼睛里只能装得下敖奕一个呢！”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啦！”阿九赶紧拍马屁，帮他把东西收好递给厚朴，惭愧道，“我以前总是自作聪明。”

他以为自己知道了剧情就比别人懂上许多，总是用一种高人一等，俯视苍生的心态来看这个世界。可他忘了，即便了解得再多，他也不是神，更何况，他也对这个世界也只是一知半解。既然来到这里，身处其中，他也只是芸芸众生，还是对自己的命运最无能为力的那一种。

还好，他遇到了敖奕。

敖奕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想了解什么，以后我带你去。”

太贴心了！敖奕从他心里由渣男变为暖男。

阿九抱着他的胳膊问道，嘿嘿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大齐的平北王秦不义，妈妈说那是我爷爷哎！”

敖奕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屋里一时静极了。佩兰都快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句话，和敖奕一起回头看向面色苍白的秦轻颜。

秦轻颜拉着被子把身子都蜷缩了起来，颤声道，“宝宝……”

“怎么了？”阿九茫然道，看了看沉默下来的敖奕，又瞧了瞧若有所思的佩兰，“我说错什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