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等了一会儿，没了耐心，又拆了一条营养液吃了，心里很是恼火。她并不恼火森峤可能潜伏进了基地，可能知晓了一些基地的秘密，学会了暗码，又或者还探查了其他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于她来说并无所谓。她只是恼火自己居然还费心费力帮他找营养液，为此欠下了知更鸟的人情，还担心过他总是不吃饭，会不会对身体不好，也担心过他总是突然没了呼吸的奇怪旧疾，怕他哪天暴毙。

真是白担心一场。

现在想想，还不如暴毙算了。

——说话。

她一边吃掉营养液，一边愤愤敲打——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找个地方放我下去，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还没敲完，森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说”下去了。

森峤艰难道：“我说。”

风看了眼自己的手，想抽出来没抽动。她挑了下眉，任由对方抓着，将视线转到了别处。

森峤把自己和她重逢后的事都说了，期间通讯器一直在震动，森峤没有理会。

他其实不用说太多，可以挑拣着说，可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全部说出来。只要是自己知道的，知情的，他都想说出来，他不想和风之间再有一堆需要视而不见的东西了。

无论是欺骗也好，隐瞒也好，他都不想要了。哪怕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们是不同的物种有不同的立场，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横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多到森峤这一刻细细数来，甚至有些吃惊。他不想再继续增加这条深不可见的沟壑了。

飞行器安安静静的在上空飞行，他们离开了远夏城，没有去远冬城，更没有去远秋城。

直到天边开始有日光朦胧而出，森峤才疲倦地靠进椅子里，道：“就这么多了。”

风看着窗外，云层像棉花糖堆在一起，那么软那么好看，湛蓝的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让人羡慕。

森峤侧头看她，轻声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风好奇：我想知道什么你都会说？

“只要是我知道的。”

风：为什么？

森峤摇头：“没有为什么，只是烦了。”

风听不懂，她久久地看着森峤，视线描绘过眼前雄性的脸、赤裸的上身，又看向他漂亮的鳞片，窗外的日光洒进来，形成了黑金色般的偏光。

“我还知道……”他顿了顿，道，“你以前的事。”

他没提是因为监控，只将集中区当年的事一起说了，这种把所有东西倾倒出来的感觉很好。他心里很空，又很满，仿佛再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风面无表情，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都无所谓，毕竟都已经发生了，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困了。她慢慢地敲。

森峤心里一疼，从后面翻出薄毯来，盖在风身上：“睡吧。”

舱内安静了许久，森峤才将通讯器拿出来看。

信息页面爆炸般，很多同事给他发消息，他还收到了关于远夏城要求他带嫌疑欧姆返回的要求。他挨着翻看过去，其中夹杂着杰拉夫人的来信。

“森，你到底在做什么？马上回远冬城来，陛下要见你。”

他犹豫片刻，回了过去：“母亲，等我办完事会回来领罚。”

杰拉夫人大概是一夜没睡，立刻将电话打了过来。

森峤看了将整个薄毯都蒙在脑袋上的风一眼，轻轻接起电话：“母亲。”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杰拉夫人是第一次如此愤怒，不敢置信，“你从来不用我操心，事事有分寸，从小到大你都是最优秀的。可你现在都办的什么蠢事？你是被谁下了药吗？拒绝了尤利慧，婚事也泡汤了，就因为巡逻总队的位置一直不给你，你就要这么意气用事吗？”

森峤没说话，等杰拉夫人一次性说完才道：“母亲，关于我的上一代是怎么回事？”

杰拉夫人一顿：“什么怎么回事？你听别人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您愿意告诉我，我就不用听别人胡说八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杰拉夫人犹豫了一下，道，“你先回来。我不知道你失踪这些日子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跑去了远夏城，但现在陛下很愤怒，审核会也要审问你，你把嫌疑欧姆带回来将功抵罪……”

“现在不行。”森峤道。

“什么？”

“我在远冬城被瞒了这么多年，那个地方已经不值得我信任。”森峤道，“我得跳出原有的世界，重新看看。”

“看什么？你要去哪儿看？”杰拉夫人不理解，“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