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夏(52)
怎么事到如今,显得她像个天大的罪人。
江溯手上的伤口很长,她不知道他怎么能忍这么久。
本来没打算包扎,但还是拆开几个创可贴,将伤口全部贴上。
她忽然意识到江溯只有一个,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无论她是否给出回答、给出怎样的回答,都体面结束的,只有江溯。
她将碘伏瓶盖拧好,盖上药箱。
“很晚了,”她说,“回去吧。”
走出休息室,他撑开她那把不算太宽敞的雨伞,她陡然一顿。
江溯低眼看她。
她看向看不清晰的黑夜,不知道暗处是否会有记者狗仔。
“会被拍吗?”
雨伞彻底被撑开,在暗夜里溅出水花。
江溯说:“那你不如信我一次,看我们一起撑伞到酒店,会不会有照片流出。”
甚至他们现在还没有恋爱。
她恍惚地想,他会怎么处理呢。
她的房间在三楼,江溯按亮她的楼层电梯,送到她门口。
伞面残存的水滴渗进地毯里。
她接过伞,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将大门关上,步伐如常地将伞挂在阳台上,又折身,走向门口,越来越快——
气喘吁吁地停住,她猛地拉开大门。
江溯还站在门外。
没想到她会再开门,他微顿,启唇正欲说话,被她打断。
“我会订11月20号的出国机票,”她克制住自己的心如鼓擂,说,“我们还有一个月零三个星期,假如你不介意。”
……
她对上江溯略有错愕的眼睛,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
时间太短了,假如再纠结一个星期,他们就再少一个星期。
如果她高敏感的性格注定谈不了异国恋,那就只争朝夕,在分开以前。
江溯问她:“会后悔吗?”
到现在,他甚至还站在她的角度。
她笑了下,摇摇头说:“不会。”
“好。”他喉结滚了下,视线从她左边眼尾落向右侧,再重复一遍,沉声说,“好。”
“很晚了,”她抿抿唇,习惯性想逃避对视之前,还是鼓足勇气迎上他视线,“早点睡觉,晚安。”
关上门后,她挪不动步伐,木然地靠在门板上,胸腔剧烈起伏。
差点记不清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做了哪些动作。
只有在阳台被吹拂的雨伞,记录着这晚,不是梦境。
她走到浴室,在剧烈的灯光下平视自己的脸颊和肩颈,思绪放空而杂乱,锁骨处,遗留了一点他掌心的血迹。
人总要有抛弃理智的时刻吧,她怕自己后悔。
拿起手机,七分钟前他发来消息,看时间猜测,是他回到房间之后。
他依然给她发送了自己床头那束玫瑰的近照,被他养得很好,没有凋落。
他问:【那明天能给你送花了么?】
所有的不切实际渐渐清晰,她垂眼,缓慢勾起唇角。
【可以。】
已经很晚了,发完这句话,她洗完澡睡下,起先还有些睡不着,后来调整了呼吸,才慢慢睡过去。
一睁眼,就收到他消息。
她还记得何妙跟她说过,恋爱是由很多个细微的满足感堆砌起来,其中之一,就是醒来就收到对方的消息。
江溯问她起了没有。
她尝试适应自己生活里多出一个人的轨迹。
她撑着脸颊,慢慢消化着心脏里多出来的愉悦,靠本能慢吞吞打字:
【你醒好早。】
【没睡。】
她愣了下,坐起来问:【为什么不睡?】
江溯:【打算确认一下,我还是不是你男朋友。】
……
她被直球撞得头重脚轻,但心脏某处,深深深处,又浮上一缕,微不可查的心动。
这要怎么说……
她有点不太好意思,但又想要回,半晌之后,江溯发现她头像动了动。
对话框下方传来系统提示。
她拍了拍自己说“嗯”。
他抵在床边,一整晚胡思乱想不切实际的乏累在这一刻驱散,忽然笑了下,然后说:【我来接你?】
她拍了拍自己说“嗯”。
江溯:【我在跟微信提示谈恋爱?】
她拍了拍自己说“嗯”。
她的画像似乎随着深入越发生动起来,不再是那个坐在他面前,总是轻言细语一板一眼说话的女生,她会有很多和别人不一样的细微之处,她是独特的。
故意逗她似的,他说:【今早吃红油抄手?】
他看过,知道她不爱吃。
只是想知道,她会怎么回。
拍一拍后缀被她改掉,头像动两下,提示再度传出。
她发了个炸弹的表情。
整个微信对话框弹出特效,硝烟弥漫,掌中手机都被炸得震动起来。
他笑,脊背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