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落记(16)

作者:张小徒

三大山系犹如三个巨人或坐或卧,地势平坦的帝都就像被它们围在中央的案几,站在帝都任何一个角落抬头看去,四周都是森罗万象的峰峦,重重叠叠,耸入云端。

中容平原的舒展让人们安逸平和,尽管昆夷人粗犷野蛮,但异族人对这里仍然充满了瑰丽的想象和未知的好奇,在踏进昆夷的瞬间,四面八方的山体倾压而来,嶙峋怪石里藏满了沧桑,万仞绝壁透着冷厉,截然不同的风貌刺激着异族人的瞳孔,磅礴壮观的气势如同擂雷战鼓击打着他们的心脏,他们缩回了脖颈,弯曲了背脊,连呼吸都弱了几分。

昆夷往来的异族人大部分是中容驻兵,不时有官吏、驿使、玉石商、药商和旅人出没,五王为了方便把金玉铁石运往中容,建了许多平展大道,大道两旁十里有庐,三十里有宿,五十里有市,驿站与驿站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里,配有驿长和驿卒,归北府军统管。

游社此行自然不能与以往相提并论,三位王妃驾临昆夷,驻兵头子自会将万事安排妥当,并小心侍奉,边煜城不过是个带路的向导,倒比以往还要省事。

帝都的驿馆客源多,偶尔招待个一族首领也不稀奇,所以建的十分豪华,厅堂庭廊风格宏丽,客房舒适华美不说,外间还有竹林水塘,酒肆食店,泛舟垂钓,凭栏赏月,十分惬意,十数间马厩供游客使用,还有驿马和大量的驿驴。

王妃一行到来,闲杂人等早被清空,掌管驻兵的都统名为卢亭,早早候在门口,恭敬将王妃请进驿馆,妥善安顿,守卫饮食无不精致,边煜城乐得自在,径自去寻此处的驿长和相熟的几个驿卒。

这也是混江湖的老规矩了,到了一处不能立刻做买卖,要先去拜会同道,分地界、凑盘缠、换信息,以图互相有个照应。

后院里一帮游社伙计张罗着奴仆们净面掸尘,喝茶吃饭,打理牲口,各自忙碌。

常跟在边煜城左右的赤望小伙黎奔,亲自带着叶澜修来到他的房间。

屋内物品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茶具,棋盘和笔墨纸砚,黎奔在床头绑香囊,看上去不习惯这细致活,很是费了些时间。

叶澜修让他不用麻烦,他却很认真。

“大当家说了,第一日有诸多事项要他亲自打点,会忙些,不能来安顿公子,这香囊里是薄荷、八角、茴香,驱虫安神,必定要悬挂在公子床头,无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公子安睡吧。”

叶澜修皱皱眉,这照顾的也太细致了些,见面要跟他说说了。

第二天一大早。

千山初醒,朝云出釉。

三十名昆夷壮汉立在驿站门前,各个都是铁塔般的身躯,贲张的肌肉,凶煞的面相,让人心生畏惧。

随行的奴仆早早起来劈柴烧水,偷眼看着这些异族人,瑟缩着远远绕开。

三位王妃出得驿站,看到这一幕也顿住了脚,都统忙上前解释:“此行队伍庞大,行李众多,济阴王体恤王妃们旅程辛苦,亲下命令,让驻兵在当地征调了些力大无穷的昆夷奴,搬运行李驱赶野兽十分得力。”

巴东王妃有些犹豫:“可昆夷人野性未除...”

话未说完济阴王妃就开了口:“那都是以前的老看法了,如今的昆夷人比绵羊还要温顺,挖矿凿石,十分老实,再说了,每隔十里就有一个驻兵大营,怎能怕了那些手无寸铁的莽汉。”

巴东王妃从话中听出讽意,竖起眉毛:“驻兵属北府军,北府军听从五王之令,横竖不是你一言堂,得意什么!”

“那也是我家王爷促成的,我走之前,王爷甚是担心我的安危,曾对我说起过征调昆夷奴的事。”

巴东王妃亦是快人快语:“是,半月前济阴王纳第三位侧妃,我随王爷前去观礼,年轻貌美的新人在旁,济阴王还有功夫关心旧人,真是重情之人。”

“你...”济阴王妃毫不示弱,“巴东王向来身子不好,不怎么管事,征调昆夷奴的事你不知道也正常,以后五王再有什么决议,我定派遣专人去通禀巴东王一声。”

两位王妃斗法,底下小民如何敢作声,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没长耳朵。

边煜城生怕闹开了,上前圆场:“昆夷人如今的确是诚心悔过,蛮性已除,三位王妃此次出行正好可以替五王检阅他们的忠心!”

叶澜修立在马厩旁,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的昆夷奴,他们立在披坚执锐的中容驻兵中间,年轻壮硕的好皮囊在日光下闪着油光。

镇不住的......

他们才是背后这巍峨群山真正的主人,那些骄奢淫逸的王者如何镇得住这头猛虎。

晏欢坐在檐下,两汪深潭似的蓝眸闪着水光,不错眼地盯着一个昆夷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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