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66)

作者:芦苇芭蕉

夏夜风凉,吹皱水中白月,一旁是无边的黑暗,星子坠进来,船一动,在波光里摇成了小银蝌蚪,转瞬沉到了底。

老艄公为尹家瑞不平道:“先生今日非要去上海,担了多大的风险,就是怕我们这些粗人吓着小姐,别为难他啦……”

“常伯……”

老艄公被他一唤,讪讪住了嘴。

尹家瑞弯下腰,笑道:“姑娘大了不中留,但是这个人,不行……”

纤绳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上,被重重抛上了船,老艄公一竿子撑到水底,小船已离了码头几米开去。

尹芝回过神来,解释道:“我没有……”

尹家瑞不想看她焦心,只道:“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哪次没办到?”

门开的时候,盛怀初没有装睡。

尹家瑞将他手边的鱼叉踢开,替他解了脚上的绳子,握在手上:“站起来,跟我走。”

盛怀初端坐如钟:“去哪里?”

“找个地方和你聊聊……”

“我和你素昧平生,有什么可聊?”

尹家瑞手上一晃,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小枪:“盛先生没什么问我的,我可有话要问盛先生,你说找到了小芝的姐妹,我愿闻其详……”

“她的姐妹,我做什么告诉你,你有了一个干女儿不够,还要去偷第二个来养?”

这话也不知何处触怒了尹家瑞,枪托重重一敲,盛怀初的额角已蜿蜒流下一道血痕。

“盛先生,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说话间枪口抵上他的太阳穴。

盛怀初站起来,出了船舱,径自向前:“我如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如实答我一个问题。”

尹家瑞把枪抵住他的腰眼:“说来听听。”

盛怀初轻笑一声,三两步走到了码头上:“不急,先喝杯茶再说。”

尹家瑞将他推进船舱,自己也跳上船,捆好他的脚,拿起船篙撑船,由星月微光指路,沿蜿蜒水道,划到一片宽阔所在,四周皆是一人高的荻草。他点了油灯挂在船头,又生了炉子汲了水,俨然是要他烹茶的架势。

盛怀初从船舱内往外望去,月色下一片静谧莹白,若不是穿着夏衫,真要以为置身雪国了,不由赞道:“尹先生选得地方,景致倒好。”

尹家瑞终于找出一小罐茶叶,闻言一笑:“你以为我选这里是因为景致好?”

第47章 .春泥鸿迹 · 陈年

盛怀初往后一仰,靠在船棚上,不畏尹家瑞话里话外的威胁:“难道是因为这里水深,方便你沉我下去?”

尹家瑞在小案桌的抽屉里找出两个杯子,看着还算干净,并排放在桌上:“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特地跳下桥追过来,不是嫌命长?”

“跳下来那会儿别无选择,若船上的人要害她,我得救她,若船上的人要救她,便不会害要救她的人。”

水响了,没有茶壶不能讲究,尹家瑞投了一把茶叶到半滚的水里,嗤笑一声:“以为这样说可以保命,你便想错了,不过认识小芝几日,就为她舍身忘死,谁人会信?”

他说完熄了火,略等片刻,沏上两盏七分满的茶。又替他松开一只手,用余下的麻绳将另一只手绑到了船骨上,确定绑劳了方道:“可惜我这里没后悔药,孟婆汤倒是有一盏。”

“后悔药不用,能见到小芝的干爹,我高兴得很。” 盛怀初拿了一盏到近前,茶气氤氲上来,应是明前银毫,他不急着喝,等尹家瑞拿过另一杯喝了,才轻吹去浮叶,细品一口:“茶是好茶,就是水老了……”

尹家瑞听到小芝二字,脸色一沉,放下杯子:“茶也喝了,便告诉我,要死的人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盛怀初从怀中拿出一个银镯,放在桌上:“这是小芝给我的信物。她无父无母,只有你这一个亲人,虽没有血缘,但养了她十几年,我应当来拜会的。”

尹家瑞把船头的灯拿到近前,细细验看,镯子内侧,果真有一处异于别处的平坦,原来镌了字,是他亲手磨灭了的,不会错。

“有什么好拜会的?”

盛怀初见他明知故问,盯住他的脸色道:“我们两情相悦,时代变了,虽不一定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对她有养恩,我觉得还是应该来拜会,请你应允。”

“这个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偷来的,再编了这些谎话来保命,小芝和我提起你,可是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的意思,我是她干爹没错,却不打算要你这样做大官的干女婿,何况她要出洋上学了,你是什么身份的人,能放下你的荣华富贵,陪她一起去?”

尹家瑞说着要将镯子收回去,被盛怀初一把按回桌上。

“不要我这样的?哪样的干女婿你大概都不会要……真是我见过最虚伪的干爹,明明是做她哥哥的年纪,偏要长她一辈,你从养她那一日起就在防着什么呢……没有血缘的禁忌,便要用辈分来设防,不然哪里防得住你心里的愧疚与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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