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161)
这年头男人婚前便有孩子的,并不鲜见,远的不说,陈季棠便是陈仁美婚前的野种,这倒是随了他那死去的爹了。
几人揶揄地相视一笑,又听其中一人道:“大人能将谎话说圆,小孩子却不能,两岁多也会说话了,让那孩子自己说,再带他去中日会馆认一认,不就真相大白了。”
“不行。” 阮九同一口回绝,他记得陈季棠的嘱咐,往盛怀初那里看一眼道:“小少爷本就受了惊吓,不能再叫他回想起当日被捕的事。”
众人各执一词,难得定论,争执不休。
这正是盛怀初想要的场面,他准备鸣金收兵,便道:“好了,这件事,实在不该听日本人的一面之词。若陈将军真是向着日本人的,越少人知道,对日本人才越有利,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日本人不是自断臂膀么?实在说不通。”
他这一席话说完,与陈季棠交好的几人附和道:“是啊,陈将军是围攻济南的主力,日本人理应恨透了他。”
风向转了,盛怀初渐放下心来,与主席对望一眼,只等他总结陈词。
就在这时,排在末席的一个姓王的参谋道:“我原来也是不信陈将军会叛国,前两天又得了一张有趣的照片,今日听了陈府下人的说辞,才恍然大悟。”
他说着,将手上的照片拿给身旁的人传阅,又接着道:“照片上的女人叫藤原鞠子,是关东军司令官藤原鸠彦大将和正室夫人唯一的孩子,你们看看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
那照片上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看情状正和陈季棠拉扯不清。
“陈将军对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讳莫如深,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也不愿他们出来作证,仔细想想也说得通了,只怕他们来了只会越描越黑,说是什么绑架事件,大抵是人家的家务事,妹妹受了欺负,孩子生了,婚却不结,一气之下带孩子回了哥哥那里,被妹夫找上门纠缠。”
“你是说藤原鞠子和陈季棠……”
阮九同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你胡说……藤原鞠子先头刺杀军长,而后一直囚在老虎桥,哪里可能和军长有个孩子。”
王参谋又道:“藤原鞠子被囚在老虎桥?除了你还有人知道么?”
阮九同喉头一动,往盛怀初望去。
盛怀初莫名忐忑起来:“这件事我也知道,藤原鞠子一直被关在老虎桥。”
“哦。” 王参谋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和盛副主席也脱不了干系呢,也是,你们是甥舅么。”
兜兜受了惊吓,这几日沉默寡言,尹芝日日陪着,给他念故事书,又买了各式玩具来逗他开心,他却只想找地方躲起来,曾经那么活泼的孩子,任谁看了都心中一揪。
尹芝将他哄了睡着,放下帐子,眼泪刚无声无息流下来,便被她拂去了。
自责与悔恨都无济于事,何况陈季棠为了救兜兜,背上了汉奸的骂名,她就算帮不了他,也不能一意消沉,让他担心。
阿怜和刘妈回到彤县,将今日去南京作证时的见闻说了,虽然你一言我一语,尹芝也听出八九分意思。
原来事情比她想的更糟,不过就是几张照片而已,竟能被人编出那么多故事,一心保家卫国的人被污蔑成汉奸,他曾经的战友,割席的割席,渔利的渔利,尹芝想象不出陈季棠会有多么灰心。
“那个盛副主席倒是帮着军长的,听说他们是甥舅,也难怪,不过他自己后来也被人倒打一耙。” 刘妈边说边摇头。
尹芝不动声色静静听着。
阿怜看她脸色不好,一转念,怕是藤原鞠子和军长的绯闻让她闹心,只道:“尹小姐,军长和那个日本女人一定没什么,都是他们编的,你可万万不要当真。”
“我知道。” 尹芝笑着摇摇头,她担心的哪里会是这个:“刘妈,我最近要陪着兜兜,你帮我去上海跑一趟,我写一封信你交给魏琳太太。”
刘妈道:“什么时候去啊?”
“今天收拾收拾,明日就启程,早去早回。”
陈季棠的船在天津靠了岸,起先他还每日打一通电话给尹芝,让她不要担心,也不用理睬外面的传闻,只管好好照顾孩子。
哪知过了几日,再未能联系上。
阮九同觉得事有蹊跷,从盛怀初那里得来消息,大概是没有谈妥,人被唐叔覃扣下了。
这消息将他惊出一身冷汗,本就背了汉奸的骂名,若让人知道他不明不白留在天津,不更坐实了罪名?
阮九同想起陈季棠临行前的嘱托,如事情有变,要立刻送尹芝母子离开,放下电话,便匆匆赶往江边小宅。
哪知尹芝也似有了预感一般,正在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