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不尽(99)
说着说着,王姐突然捂住了脸,有些哽咽:“对不起,小田。真的对不起……”
田沁叹了口气,坐在了她的身边,轻轻拍着王姐颤抖的背。
“王姐,你不用替他道歉的。而且我真的没有很严重。”
田沁不擅长跟别人交流,因此面对着这个可怜女人有些压抑的哭声,她感到十分无措慌乱。
过了一会,王姐终于止住了痛哭。
她擦着眼泪,眼中是放纵过后的平静,“小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跟我非亲非故,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至于其他的…我不如你们大学生有文化,没那么多讲究。况且我才没有那么好欺负呢,不然能给他戴绿帽子?”
田沁微张着口,十分吃惊。
王姐笑中含泪,“你长得漂亮,有文化,又年轻,以后可得擦亮眼睛找男人,别跟我似的。”
沉默片刻,田沁还是没有多言。
她不善言辞,也绝不会傻傻地自诩为别人的救世主。
田沁环视着四周煞白的墙和灰色的地砖,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缓缓道:“嗯,我知道的。”
这时王姐的手机响了起来。喜庆的合家欢音乐,在一片寂静中来的有些突然。
她擦了擦眼泪,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后的痕迹:“谁啊?”
……
“啊?我马上到,警官,您等等啊。”
王姐边说着边站了起来,焦急地收拾着有些沾着灰色水泥的布包。
“王姐,怎么了?”田沁也站了起来。
“小田,你先回去吧。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被送到警察局去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好。”田沁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觉得无比畅快。
但看到这个不停装着水杯、饼干,一心为他忙碌的女人的身影,心中突然又闷闷的。
她不明白。
“王姐,那我先走了?”
“好。再见啊,小田 。”
就在田沁即将跨过门栏的时候,突然又被人喊住:“小田!”
田沁闻声立刻回头。
王姐笑着,脸上喜庆的肉堆在一起,眉眼弯弯的,身上还是那件泛白的工作服,肥肥松松的,向她用力地挥着手。
“小田,好好学习!”
这是句无比平常的话。但田沁眼眶突然泛酸,她强行压了下去。
“我会的。”
……
周末的时候,田沁又请假去了仁鸣寺。
路意致也跟了过来,开车载着她。
今天寺庙里的人不是很多,毕竟不是过年过节。远处的独秀峰巍峨耸立,走在石子路上,怪石嶙峋的山泉淙淙作响,清脆嘹亮。周边的老树都摇摆着叶子,伟岸峻拔,轻轻地笼罩着他们的身影。
田沁和路意致都是一身素衣,长裤长袖,一个牌子的运动鞋。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侣,到这里来求姻缘了。
他们二人也有些无奈。
衣服是同色系是碰巧,鞋子是一个品牌的更是凑巧。
田沁和路意致从禅堂的侧门进入,此时几圈穿便袍和便鞋的和尚正在跑香,最外面的禅僧手里举着竹棒,边跑边敲打地面。
住持见他们二人站在侧门旁,便走了过来。
他向二人行了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好久不见。”
田沁和路意致也都合掌回礼。
众僧围着中央佛坛疾走,竹棒敲打地面的清脆声回响在大堂内,绕着头顶的木梁,在这处罕见的阴凉地中回荡着声响。
“阿弥陀佛。”田沁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田沁近来深感自己更加亲近佛法,福慧增长,因此想和大众广结善缘,不知这次,是否有这个机缘?”
住持没有看她,只是摇了摇头。
“女施主,机缘时时有,只是这次,你还是没有准备好。”
田沁困惑地抬看了一眼身边比自己高了一头的路意致,解释道:“是因为他吗?您知道的,我们更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路意致依旧淡笑着,没什么反应。
住持笑笑,又摇了摇头,“‘知因果’即知进退。知佛法,即得开心果。”
此时众弟子已然落座,脊背挺拔,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前方的砖,噤着呼吸,大堂内满是肃静。
前方香炉内的香高高地燃起,悠悠地升起一缕淡青色的烟。
供游客参观的木桌上泛着黄色的边角,桌上有一张不知何时被摹写过的纸张,笔锋飘逸洒脱地写着:未成佛果,先结善缘罢。
田沁看着这张淡黄色的纸,突然笑了笑。
她同住持打过招呼后,去偏堂拜了拜,又供了香。路意致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就同几年前那般,始终默不作声。
跪在斜坡式的拜垫上之时,路意致的手放在深黄色的垫上,额头触碰拜垫。再拜时,他的掌心朝上,意味着“接福”。就这样拜了三拜,二人起身,双手折叠放于腹部,弯着腰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