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不尽(16)
他把自己的真皮吊椅转了个圈,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昭诚。
“我给你说,我刚才遇见个妹子。”
江昭诚意外地掀起眼皮,“不是吧?梁锦扇才刚走。”
赵舟灿乐呵呵的,装作没听见,“不是我吹,这个妹子长得真是挺漂亮。”
他回忆着,“叫啥来着……”
赵舟灿眼神突然聚焦,“甜心!对,田心!”
江昭诚毫不在意地摆弄着绿植的叶子,轻薄脆弱的叶脉上下摆动。
他漫不经心道:“田心?好名字。”
赵舟灿也附和着,认为田心这个名字,简直跟甜心般甜美动人的小学妹是绝配。
他还自顾自地傻乐着,命运般的电话终于响起。
这次这么快!
赵舟灿哀嚎一声,“我走了。”
江昭诚拍了拍他的肩膀,体贴道:“穿厚点,不然被赵叔揍得更疼了。”
……
田沁被赵舟灿“扔下”后,还是顺顺利利地报道完毕,找到了寝室。
水利系女生少得可怜,只有二十个人左右,不一会儿大家都打成一片。
田沁的寝室有四个人,有的父母都来了,帮着一块收拾着未来要共度四年的寝室。
只有田沁看似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床上套着被罩。
“你看看人家,多独立。不像你,这么大了连个被子都不会套。”
田沁听到有位家长小声地埋汰着自己的女儿,语气不失宠溺。
田沁把头伸到薄薄的被罩里,熟练地找着被子的四角。
找到了一个角,她按照被罩的轮廓把它放好,头却待在被罩里,迟迟不出来。
她长吁一口气。
不知道田广文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又在某个婶婶的床上……
是的,田沁的父亲,田广文,主业是懒散地打鱼,副业是卖力地当“鸭”。
还记得六月刚高考完的时候,田沁独自拉着大包小包,一声不响地回了家。
进门便听见一个声音洪亮的女人毫不客气地骂田广文:
“你他妈的行不行啊,我这钱白花了,还他妈的不如我家那瘫痪的死男人!”
田广文讨好般地笑,揉搓着女人胖乎乎而又粗糙的手。
“怎么了王姐,这次我不跟您要钱了,你以后还要来嘛。”
那王姐还是跟田广文撒泼,不遗余力地贬低着田广文的命根子和能力。
田广文却不跟正常男人一般,他丝毫没有生气,还抬起那张被岁月摧残后,仍比较帅气的脸跟王姐撒着娇。
王姐最终还是被他哄笑了,埋汰了他几句,准备新一轮冲刺战。
田沁二话不说,拿起满是尘土的行李箱,拎着它跨过了大厅的门槛。
她随便把行李堆在了角落,掀起主屋的门帘,冷冷地看着床上打趣的二人。
床上两人还正温存着。女人肥胖而又白花花的大腿正跨在田广文腰上,周围的夏凉被被挤兑到角落,田广文应声抬头,田沁看到他比寻常的打渔户白了不知几度的肤色。
“呵。”
鄙视的鼻音一出,王姐瞬间慌乱了。
“哎——小田啊……”
田广文满不在乎地把夏凉被盖在王姐身上,自己赤.裸着。
“滚出去!”田广文看到王姐慌乱的神情,害怕自己的老顾客跑了,赶紧骂了一声。
田沁沉默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一时间,胖女人的打骂声,田广文的训斥声,还有庭院内有家养鸽子不停咕咕叫的声音,都刺痛着田沁的耳朵。
她知道田广文一直在做皮肉生意,但今天是第一次亲眼所见,竟然这么刺眼。
她反复的深呼吸,一遍又一遍在嘈杂声中安慰着自己:那个人还在北山大学等你,不要再浪费时间给无关的人。
田广文光着身子不好下床,于是一个还带着湿泥的软皮鞋扔了过来。
“妈的,你要不要脸,赶紧滚蛋!”
田沁最后讽刺地笑了一声,扭头就走。
八月初,录取通知书寄到。这是县里第第一个北山大学的高材生,于是一口气出了十万元的嘉奖费。
临走之前,田广文往她手里塞了一沓现金,嘱咐了两句:
“别死读书,学习好不如嫁得好。北城有钱有权的人最多了,别浪费了从我这遗传下来的漂亮脸蛋儿。”
田沁摸了摸,也就一万块钱。
她懒得跟这个窝囊的男人吵,把钱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才上了路。
……
没有田广文的城市,真好。
田沁套好了被罩,走下了床边的扶梯。
“我收拾好了,需要我帮你吗?” 田沁走到临床小姑娘的身边,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女孩名叫周莎莎,是北城本地人,十分豪气爽朗,“好啊,一会我也帮你收拾收拾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