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173)
人真的有点多,所以坐过这条街的时候,他一直没放手。
水梨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手从稍微有点松的攥,到很紧。
可能周围环境过于混乱,鱼龙混杂,她的举动在其中算不了什么,他应该不知道。
水梨神经质地指尖抖了抖,一股深深压在心底的,不知道压抑了多久的渴望,在这一刻如海啸般扑过来。
哪怕是在趁人之危,哪怕他有可能感受到,但是在此刻,理智退散,她的手下意识,想握住他的。
一点的前进都是巨大的,她的手轻轻探过他的手掌心,指纹相互摩擦的感觉如同初骤的一场暴雨,打在她心间,潮湿激烈。
再到指缝,像藤蔓扣住赖以寄身的树,用一种看似温和实则吞噬的速度,抢占养生。
即将相扣的瞬间,水梨心跳得过于快了。
她可能是什么,需要肢体接触才能安心的物种。
七年的光影在这个瞬间,浮光掠影般的闪过她眼前,她却有脚踩实地之感,恍如新生。
她会觉得,在此刻。
他还是喜欢她的。
她还是有人爱的。
忽地,一声,“祁哥,你怎么也在这儿——”从对面传来。
水梨受了一惊,神智被拉回,下意识抽回手腕。
从心跳极震荡到只留下余震不过短短一瞬。
她的心跳还保留着,那种一上一下,仿佛被回旋踢的痛感。
视线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
他逆着人群站着,身后是车水马龙般的滚烫人间,乌发朗目,她身后,则是条条清清冷冷的青石小巷。
他们站在光线交界处。
视线搭上的一瞬,像是什么不可燃物品,在冰天雪地里,一寸一寸地摩擦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情绪太过于复杂浓烈,随时随地会被暴雪浇熄,又像随时随地会点燃暴雪。
水梨分不清楚,她只知道,心跳漏了一拍又一拍。
不知道缓了多久,才回神。
世间的一切都被她接受到。
她看到祁屹周,被刚刚说话的人拉着,说着话。应该是他同事。
他话一贯少,别人说得多,他只动了下眉梢,似有若无地,应了句。
间或有人把目光向她投射而来。
水梨和他们对视上,勾了勾唇角,指尖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打招呼,也不知道自己要作为什么身份和他们打招呼。
祁屹周似乎发现了她的局促,视线跟着瞥过来。
只是视线轻瞥的一瞬,水梨心却跳得高速,像等一个宣判的囚徒。
目光中,他收回目光,嘴唇翕动,是对她一句的自我介绍,话语短。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总之再也没有人看过来。
估计她的身份来得太过于稀松平常,没什么可供人震惊的地方,比如舍友、朋友、同学等等。
总之没有她希望的。
失望一瞬间叠满心间。
只是她也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他们本来就没有谈过这些。
一路无话,他们回到住所。
水梨早已没有出去时的兴奋,和祁屹周说了句晚安后,就把自己丢进床铺。
她和祁屹周一月十三号签的合同。
三个月。
所以,祁屹周四月十三号就要搬走。
而现在已经四月八号了。
都没有十天。
这么点日子能干什么。
两个月都不能成功的事,六天就能完成吗。
水梨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说不出的沮丧氤氲心间。
失了租客和房东这个身份后,她和祁屹周还会有其他联系吗。
估计不会有吧。
毕竟,世界这么大,她和祁屹周的缘分怎么能抵抗时间、空间的冲刷呢。
更何况,她和祁屹周之间的缘分能有多深呢。
在他同事面前,给自己自我介绍都做不到。
天色很快就黑了,水梨没什么睡意,盯着窗外路灯一点点灼出白洞。
飞蛾缠绕白洞,不知疲倦地飞舞。
忽的听到祁屹周的房门被打开。
她知道,他这是要去,阳台抽烟。
除了大雨那次,水梨从来没在这个时刻打扰过他。
成年人之间有很明显的安全距离,轻易不能打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飞蛾太让人感同身受了。
她感觉到极致的热,滚烫。又感觉到了冷,侧骨的孤寂和悲凉。
以及再无人救她的恐惧。
深深的恐惧。哪怕她早已溺在海水里,却依旧有不合时宜的求生本能。
她想,再保留一点以后可供百般回忆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