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159)
“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 ……”
声音像魔咒,围绕着水梨。
她下意识张嘴,试图解释,只是冷空气灌进嘴里,冰凉刺骨,好像置身深井里,井水一瞬间没过她的口鼻,窒息感浓烈。
所有的光环与月亮、所有的梦与热泪盈眶,所有的不朽诗和理想主义,因为她的轻信,被硬生生斩断。
她从一个拥有着变成被剥离者。
死于理想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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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所,水梨关了房门,反锁好。
点亮手机,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温雨雾的电话,闭着眼,打出去。
“嘟嘟嘟……”几声后。
接通。
温雨雾的声音传来,“水梨,你终于接我电话了。我昨天去彩排,真好,和我们之前完全不一样。好多人来看,我还看到很有名的芭蕾舞制片人,他还给了我名片,我感觉我真的在起飞……”
温雨雾的声音滔滔不绝,她不会考虑水梨现在的处境,或者说,考虑了但是她依旧想说。
同是中国人,又是同一时间进入舞团,不可避免地产生比较。
不论是学历,还是身体条件,抑或是表现力,水梨都比她高出一筹。
不被注意到的时间里,这种比较尚且还可以抑制,但是随着水梨逐渐在舞团中展露头角,她却依旧无人问津。
羡慕渐渐变质。
她看着水梨逐渐让她望尘莫及。
消极、自暴自弃、嫉妒、不公等等情绪她都体会了个遍。
现在好不容易她起飞了,她自然想让这个她曾经仰望的人,尝尝她尝过的滋味。
水梨眼睑颤了颤,她和温雨雾相处了近三年,自然知道她的性子。
她闭了闭眼,一句话都不想和温雨雾多说,只一句:“你到底还想我被污蔑多久?”
偶然的一个夏日午后,她照例走得最晚,拿了包,准备出门,却无意中注意到化妆间的灯开着。
便想着,关了灯再走。却没想到推开化妆间的门,会目睹,温雨雾被人压在身下,单薄的身子像漂泊的小船,顺着身上的人动作,不断耸动。
像是听到开门的动静,温雨雾的看过来,和她对视上,眼眸麻木的,空洞的、破败的。
她裸、露出来的身体像摔烂了的苹果,满是磕伤。
这话一出,一直情绪激扬的温雨雾倏忽冷淡下来,留下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哐哧”声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
水梨把手机丢到床上,手肘遮挡住脸,一丝丝光亮都看不见。
事情发生后不久,温雨雾找到她,说自己想报警,水梨陪着她去了。
却不知怎么的。原本信誓旦旦说要让导演受到惩罚的人,却突然声称自己并没有遭遇到性、侵。
所以整场事件变成了,她水梨污蔑导演性、侵同事。
最后,导演全身而退,温雨雾取代她,成为天鹅湖的主演。
只有她,被伦敦舞蹈圈驱逐。
在最需要珍惜时间,最应该往上发展的年纪,空窗期长达半年。
半年,多少新人层出不穷,多少前浪后浪,多少人还记得她。
更别说,因为这事,她被各个舞团所排斥。
一步一步陷入泥沼。
甚至连回国后,好不容易找到的培训机构工作,都因此被辞退。
她不是没找温雨雾说过,让她说明真相,却被一次一次拒之门外。
她只不停地在她面前,炫耀自己取得的成就。
水梨拿了手肘,视线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间,让她疲惫,浑身失了力气。
世界好像变成了灰色的,她在灰色的世界里透明黯然,每一丝走动、每一缕呼吸都听不到任何动静,感受不到任何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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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了工作,时间就变得很难捱,每分每秒都让她难以度过,经常撕扯自己的皮肤焦虑。
又怕被祁屹周发现这件事。
便每天不开灯,在房间里悄无声息地躺着。
黑暗滋生了一只自卑的怪物,她无数倍地,放大自己的缺陷,觉得自己身上处处都是供人指责的漏洞。
只是,她真的好想,在祁屹周面前,她是体面的,正常的。
而不是像这个样子,连工作都没有,并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新找到。
也许是久了,终究会露馅。
偶然的一个晚上,他提前半个小时回来了,叩响了她的房门。
水梨屏息,呼吸都停住,想装自己不在,却没想到,敲门声一声又一声……
不急切,却一直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