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青青道：“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我跟你说，整个公司两百多号人，没有一个不觉得自己重要的。你觉得你在前线冲锋陷阵就是老大，那我还觉得没有市场部的宣传，你们连客户资源都没有呢！那些产线上的员工会觉得，要是没有他们，你拿了订单，你用什么发货呀？我们会这么想，老板也会这么想，如果没有他，整个公司都不存在，所有人都会失业。老板从来不会觉得谁重要，这个公司除了他，缺谁都可以。”

这些话听起来虽然很伤人，但是白雾不得不承认，肖祺或许就是这么想的，否则公司离职率那么高，他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

夔青青又道：“我们把工作做好，是我们的本分，老板给我们发工资，是他的本分。但这中间总有一条人性的鸿沟，我们总觉得老板的工资发少了，而老板总感觉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这是雇佣关系永远都存在的错觉，而雇佣关系中，老板永远占据主动权，占据资源分配权，所以，我们作为下属，就算功劳再大，能力再强，也是臣子，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屈尊降贵，索求资源。你这三个样机就是典型的例子。”

“驰明瑞又没有掌握主动权，也没有掌握资源分配权，他凭什么不给我签单呢？”白雾仍不服气。

夔青青说了那么多话，还没吃上一口面，刚咬上炸酱面，又放下道：“他那是狐假虎威，你别忘了，你刚抢了他的参展名额，他能不记恨你吗？他跟老板一条心，你和他硬扛，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

白雾皱眉道：“按你的意思，我要拿到样机，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服软？像伺候客户一样伺候驰明瑞和肖祺？”

夔青青刚夹起面，又放下，道：“是滴。”

“我要是做不来，跟他们虚情假意，虚与委蛇也要做，拍他们的马屁，捧他们的臭脚，还要面带微笑，卑躬屈膝？”白雾脸色惨白，面露惧色。

夔青青连忙举手临空虚按，打断她道：“你慢慢悟，让我安心吃口面，行不行？”

“不管了！吃面！”白雾道。

白雾把一碗面扒来扒去，老半天才吃完，与夔青青一起往回走时，半路上收到玉塘风的微信，提醒她去拍照，白雾这才想起又差点把这件大事忘了，忙与夔青青分手，独自去照相馆。

拿着加急洗出来的照片回到办公室时，大家都在午睡，白雾睡不着，就靠在椅子上胡思乱想。

她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去拍肖祺和驰明瑞的马屁，别说做，就是想，都觉得像吃苍蝇一样难受，白雾搞不明白，自己拍客户的马屁时，可谓信手拈来，怎么拍领导的马屁就这么难呢？驰明瑞和夔青青都说了，拍领导的马屁比拍客户的马屁简单，而且好处更多，自己为什么就开不了口呢？

白雾找出来的第一个理由是双方都太熟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拍一次马屁，以后就得天天拍，月月拍，年年拍，她嫌累。

第二个理由是自己对他二人已有先入为主的成见，一看见他俩心里就不爽快，看到他们的优点，更多的是联想到他们的缺点，哪里还说得出赞美的话，如果强行地，违心地谄媚奉谀，她会认为那是堕落，是无能。

第三个理由是他俩的太多观念都与自己相左，她是把公司利益摆在第一位的，其次是客户，再次是老板，而肖祺和驰明瑞是把老板的利益摆在首位，公司利益他们根本不考虑，客户利益放在最后，与他们一条心，白雾做不到，她怕脏了自己的灵魂。

但她又记住了夔青青吃完面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就当这一切都是为了客户，你的目的是为了拿到订单，其他的都是手段。

各种杂念在她脑海里穿梭闪现，她却抓不住一个可靠的结论。

时间飞逝，整个下午，白雾除了提交了签证材料，其他事情都没怎么动，就到了五点半，楼下工厂的下班铃声准时响了起来。

几乎同时，Beth回给Alex的邮件跳了进来，白雾点开看，只有简单的一句话：“OK Alex， you are a pro in your market， so we'll listen to you and agree with your decision， we will send you the samples next week.”

白雾看着这封邮件，忽然决定先与老板沟通试一下，看看他的态度如何，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她起身走到健身房，望着黄昏下的远山和流云，认真地思索，怎么用一篇文字打动老板，就像用邮件打动客户一样。

临近下班，白雾有了思路，便回座位，开始撰文，但她不想与肖祺单线联系，于是打开国际部的微信群，写写停停，敲出一段文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