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惊鸿+番外(144)
玉叶启唇,不知从何开口,话语在舌尖上滚动了一会,才开口回应:“遵命,宫主。”
沈钰踹开了房门,沉默地走进去,弯腰把青年失了灵魂的尸体放在床榻上。沈钰俯身,跪坐在青年的面前。
冷白的月光顺着敞开的门口映入屋内,在地上淋了一片白霜。那缕月光穿窗而来,照耀在叶轻云雪白的面孔上,沈钰抬起左手,掌心间内力翻涌,贴在青年手腕的命门上。
内力源源不断从掌心中溢出,他的内力与叶轻云同出一源,得以通畅无阻地抵达青年破碎不堪的丹田,以此为摇摇欲坠的桥梁,持续不断地保持着尸体的新鲜感。
沈钰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握住青年削瘦惨白的手腕,那只手虽然有着尸体的冷白,却在内力的涌动之下如此柔软,如此温暖。沈钰握住那只手,指尖钻入指缝之中,与它十指相扣。
红袍少年低下头,抬起与叶轻云十指相扣的手,轻轻贴在面颊上,依恋地蹭了几下。
“杀你的那个人,原来是天上的神明。”沈钰起身,坐在床榻上,依然穿着那一身沾满血污的红衣,就这样慢慢钻入叶轻云的怀中。
他的两只手仍然抱着青年仍然温热柔软的身体,这让他恍惚之中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青年只是睡着了,而非死去。
“我厌倦生死了,叶轻云。我不害怕死亡,也不怕转世,我知道‘鹤渊’是比我强大百倍的存在。如果我的死能够换来你的新生,我现在就可以立刻转世。”
“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人间,我的身后还有东梁。待我了却天下事之后,我就转世,去九泉之下寻你的踪迹。”
沈钰一手扣着青年的手腕,源源不断传送着内力,以保持青年的身体依旧柔软温热。
沈钰缩了缩肩膀,浑身上下的寒冷随着内力的流逝而愈加严重,少年困意泛滥,便伸手抱紧了床榻上的人,这是唯一能够给他带来些许温暖的人。
一夜过去,沈钰在青年的怀里苏醒过来,经脉里的灵力所剩无几。沈钰揉了揉额角,满身疲倦地起身下榻。
生时,他们不曾同衾,至少能够死后同穴。
玉叶站在门外,唤了一声‘宫主’,轻声道:“都准备好了,宫主。”
沈钰揭开袖口,从手腕上解下一串赤红色的琉璃珠红绳,把琉璃珠红绳系在了叶轻云的手腕上。
时辰一到,哀歌奏响,十来个年轻强壮的杠夫抬起棺材,走出十三宫。天池山的阴面就是江家的陵园,这座山上埋葬了江家的祖祖辈辈,数百人的灵魂在此地安然沉睡,如今山上多了一个新冢,沈钰自作主张将叶轻云埋葬在此。
“我应该将你埋在桃源,那是你真正的故乡,可惜我不认得桃源,也不知道去往桃源的路应该怎样走。”
沈钰身穿一袭黑袍,摸着手指上的玉戒指,站在山土之上沉静道:“挖得深一些,这样野狗嗅不到他的气味,就不会把他的尸骨挖出来。”
几个正在挖土的杠夫闻言,纷纷点了点头,卖力地挖开黄土,挖出一个极深的穴坑。棺材钉上了钉子,抬入墓穴,重新盖上黄土。
沈钰习惯性去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却扑了个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已经把那段红绳留给了叶轻云。
待所有人散去,徒留下沈钰一人,少年终于卸去全身的力气,疲惫地坐在地上。
“我要走了,叶轻云。”沈钰哑着嗓子,“我要回到白玉京去,百姓需要的不是沈钰,而是一个好皇帝。”
沈钰的声音透出一丝苦涩,眼底干枯而通红,“其实我应该带你回岐山,或者回到你的故乡,而不是留你一人沉睡在此处。”
“我会为你复仇,哪怕与神为敌也无所谓。无论是我还是鹤渊,都会牢牢记住今天所遭受的一切。待东梁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我会转世。”
沈钰站在叶轻云的墓穴前,方才几个抬尸体的杠夫把叶轻云抬入棺材里,沈钰站在很远的地方,遥远观望着青年冷白的面容,他甚至不敢凑上去,再看上最后一眼。
少年自嘲地一笑,轻声道:“身为凡人,我也许杀不了神明,但你心心念念的师父,一定会为你复仇。”
玉叶去而折返,她站在沈钰的身后,并没有开口说话,沉默如山石,一动也不动。
“琼枝离开前,她劝我节哀顺变。”沈钰摩挲着指尖的玉戒指,低哑道:“我告诉她,叶轻云就是那个在她年幼时教导她仙术与妖法的黑衣仙君,”沈钰转过身,面朝玉叶,苦笑道:“……琼枝就哭了。”
“在她不知道眼前之人究竟是谁时,还可以勉强当作陌生人对待。一旦真相揭露,事态就会变得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