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7)
“哗!”的一声,那件大红色的嫁衣迎面扑开,金色繁杂的花纹自腰身蔓延到领口。腰部做了束腰的设计,亦绣了一朵妖异又美艳的花。
这身嫁衣做工着实精致,衣上还有一股不大明显的香气,闻着有些诱人。
小纸人小手皱在了一起,神色扭捏,他总有种被这香气引诱的感觉,迷得他眼前都要出现幻觉了。
“糟了,还有头饰落在了房里!”
“你真是糊涂,时间要到了,怎么能出岔子!”
斥责的声音拉回了小纸人的神思,也拉住了他摇摇欲坠差点要跌下房梁的身体。
小纸人的手勾着房梁,轻的没有重量的身体左摇右晃。他嘴里骂骂咧咧,目光往底下一扫寻找落地点,无意间瞟见了烛火映照的地面。
“什么?”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事情,瞳孔都放大了。
“这两个人竟然,竟然没有影子?”
第四章
为一个昏睡中的人换衣服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尤其是换衣服前还得扒人衣服更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情。
父子两人举着蜡烛,捧着嫁衣,你看我我看你,看了有一会。
一者道:“我是你爹,这样的事情,你还指望着你爹?”
另一者亦答道:“可我也不好直接扒人衣服?”
老者气急败坏,压低了声音,“你不好,你爹就好了?”
另一者犹豫片刻,“要不让娘来?”
二者一拍即合,蹑手蹑脚地转身,打算寻求救援。
“噗。”
轻笑自身后传来,打开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擦着鼻子拦住即将出门的二人。
老人大惊失色,捧着的蜡烛都在手心颤了颤。
他二人小心翼翼地转身,只见方才好似昏睡的人正坐在床榻上,一头长至腰间的墨发似绸缎般在榻上铺开,白皙的手掌自宽大的衣袖中深处,手中握着一支瓷白的骨笛,笛身衬得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祝妖嫣红的唇勾起,狭长的凤目里似拢着层薄雾:“我还等着你们换衣服呢,怎么就走了?”
老人还想挣扎一番,料想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嘴硬道:“先生此话何意?在下怎么听不明白呢?”
说罢还暗地拧了呆愣在一旁的男人一下。
男人惊醒,蓦地反应过来:“就是,我和我爹不过是想嘱咐先生两句,夜里记得将门关好,免得进了贼。”
“是么?”祝妖嘴角微勾,漆黑漂亮的双目中透出一股邪性的危险。
他只是坐在那里,便令人忍不住恐惧起来。
老者喉结滚动,吞了吞口水。
一阵阴风刮过,手心那点微弱的烛光倏地熄灭了,男人的面容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耳边忽地响起怪异嘶哑的调子,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
老人骇然,转身想跑。
只是身后哪还有门,只有一面坚硬的墙,墙皮脱落,墙面斑驳。
冷白的月光拨开暗沉的云雾,洒入屋内。借着这微弱的光,一只高达一丈的纸人影子出现在了墙上,弯腰、伸手、仰头,配合着耳边的调子在声嘶力竭地尖笑。
一把刀出现在了影子的手中,老人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影子也被映在了墙面上,像是与他割裂开一般,正蜷缩着在瑟瑟发抖。
影子手中的刀即将插在老人身上,慌了神,赶紧跪了下来,头在地面磕得咚咚作响,痛哭道:“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在下再也不敢了啊!”
纸人动作未停,握着刀子插进了老人的眼睛里。
“啊!”
剧痛袭来,老人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双眼连连后退。
“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人跪在地上,捂眼,呜呜地哭起来。血泪相和,分不清流出来的是血还是泪。
起誓的声音落下,耳边怪异的调子立刻停了,眼前豁然开朗。
老人抬首,哪还有纸人影子,只有坐在床榻上的祝妖,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而他和自己的儿子,瘫坐在地上,儿子还惨,双眼已经上翻,只露出眼白了,显然被吓得比他还不轻。
一旁的小纸人嘀咕:“你们该庆幸你们没真上去扒祝妖的衣服,否则就不止被吓唬这么简单了。”
他了解祝妖,这祸害人的纸妖看着爱笑,实则最为薄情冷性,且心狠。
老人恐惧地看着祝妖,几乎要把祝妖当成妖物了。
不是妖物,怎么会这么邪性?
祝妖笑:“你看看你,好好说着话,怎么就给我行这么大个礼了,闹得我多不好意思。”
吓瘫了被说成行大礼,老人不敢反驳,讪笑:“应该的应该的。”
“你们方才说要给鬼王结阴亲,这是怎么回事?”祝妖起身,走近了老人,用手里的骨笛抬起了他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补充,“想好了再回答,免得被卸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