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75)
宋槐慢慢悠悠地带着陈长安逛过主街的夜市,二人一左一右,仿佛还是在欢喜场市集里那般。
“这伞,是先生做的?”陈长安抬头迅速看了眼伞柄。伞柄上有细密符文,但随着年岁久远,已经几不可见。
宋槐点点头:“送她的,就算是她的了。我如今要用,当然要重新借。”
陈长安笑:“先生身为男子,私下送女子宝物,就没人说闲话?”
宋槐斜睨了他一眼:“我私下里送的,谁知道?”他又笑:“除了我和小赵,现在才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要吃醋?”
陈长安脖子一僵,神色严肃:“我没有。”
宋槐不以为意,接着道:“当时欢喜场的权力更迭,场面不可谓不血腥。我……身陷囹圄,你也知道,我有很多故事的。我就算短暂失去了自由,关于那里的事也有点耳闻,但还是托人和她有了联系。我想着无论如何帮她一把。只是后来她败了,输的彻底,多少年以后我才再有了她的消息。她信上说受到重创,宗族被灭,只剩她自己苟延残喘,我就理所当然以为她哥哥也死了。”
说到此处,宋槐自嘲一笑:“过去的日子,我究竟是怎么过的,怎么处处都是疏忽。”
陈长安想伸手拍宋槐的背,但还是忍住了:“从前的日子多如沧海,先生自然无法事无巨细。”
宋槐摇摇头,比陈长安先一步反拍上他的后背。他一边有节奏地轻拍,一边很郑重其事地道:“长安,我对你发誓,从前的日子里我是真的很想面面俱到的。可是祷园一事,再加上小赵这个哥哥,充分地说明了我从前太过马虎。可自打你出生,到现在十七年,我真的很随便地过日子的。真的很随便。”
他还要重复一遍最后一句话,仿佛真的想向陈长安说明什么。
陈长安注视着他的眼睛,也很正经地重重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事。”宋槐说。
“好。”陈长安不知他这一句为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地附和。
“我敷衍着度过每一天,以求你在这一世能好好的。”宋槐转了身,用身体挡住陈长安的前方。
陈长安一愣:“我一直好好的。”他还补了一句:“我以后也会好好的。”
宋槐盯着陈长安深色的眼睛,仿佛是终于得到了一句心安的承诺,颔首重新回到与陈长安并排的位置。
“为什么只要这一世好好的?”陈长安见宋槐放下心来,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宋槐面上的表情一滞,刚想解释什么,却听见陈长安笑道:“我下一辈子,也要好好的才行。”
陈长安余光瞥到宋槐的身影,在心里道:也要与先生,一起好好的。
夕阳已经下山,酆都的上空逐渐蒙上灰蓝色。路上行人死气沉沉,垂首只顾盯着自己脚下的路。
唯有纸伞下的陈长安,笑容上仿佛还有落日的余晖,依旧存着温热。
八卦
“话说回来,”陈长安道:“幼吾被小赵姑娘带去找她哥哥,咱们还用去与幼吾汇合吗?”
宋槐侧过身来,对着陈长安新奇道:“我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你问她。怎么,平时见了面就打,不见面又想了?”
陈长安想起幼吾在他耳边聒噪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才不是。”
“真的?”宋槐歪着的上半身都要再次挡住陈长安的去路了。
“真不是。”陈长安看着宋槐的眼睛:“我想的是,幼吾陪着你这么多年,你与她突然分离,适不适应呢?”
宋槐想了想:“嗯,没了小家伙的吵闹声,确实感觉安静了不少。”说罢,他又笑道:“我记忆里,小赵她哥哥不是什么坏人,她肯带着小家伙走,想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陈长安狐疑地歪歪脑袋:“你前往欢喜场的时候,小赵姑娘曾看出来你给幼吾下过咒,这样也不要紧么?”
“啊……”宋槐愣了愣:“应该……不要紧的吧。咱们的当务之急不该是照着灰鹿的招供,随便找个目的地,去救万民于水火吗?”
陈长安舒展眉头,望向宋槐的眼神分外柔和:“都听你的。”
说罢,两人沿着主路边走边啃原本要送给幼吾的果子,就这样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晃出了酆都城。
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宋槐顿了顿。他回身微微仰起头,望向陈长安:“你说,我是不是还是需要去再找一下小赵?”
陈长安想起在祷园中,宋槐痛心疾首的模样,也忍不住犹豫:“要不……就去找找?”以防万一嘛。
宋槐定定地与陈长安对视,脑海中闪过多少种可能。而后他叹了口气:“算算吧,算算吧。”
陈长安闻言,几乎同时与宋槐在路边盘腿坐下。陈长安伸手从脚边抓了几粒石子,送到了宋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