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49)
二人一前一后地跨出崇文馆大门,抬眼间便是天空中楼台亭阁、张灯结彩,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于此,路边还有商贩高声叫卖。
“我们崇文馆是欢喜场的最后一道关隘,主子见过每一位客官手中宝物,便会酌情放诸位进场。”曹楠轩介绍,“就这一扇门,进门前是一番景象,出了门,又是另一番热闹非凡。”
“还没问过阁下如何称呼?”陈长安克制住脸上的表情,问道。
“小的曹楠轩。”曹楠轩双手交叠,行礼。
陈长安想起出门前,那缎带上宋槐残留的术法,便一面装作对街边商品提不起兴趣,一面试探道:“这欢喜场开了许多年,有什么拿手的宝物么?”
曹楠轩笑道:“知道常公子看不上这路边的东西,小的这就引公子去我们这最好的店。”说着,引陈长安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要进入一条昏暗的窄巷。
陈长安原先跟着宋槐在酆都的窄巷里左右穿梭,是因为信任后者不会带自己去什么危险之处。而在欢喜场里,他一人初来乍到,就又要被带入昏暗之处,实在不能不警惕。
曹楠轩见陈长安止步不前,面上似有犹豫之色,连忙又退出来解释道:“也不怪公子不放心,只是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公子要去看好东西,小的自然要带您去咱们场里的老店。那里千年来的好东西都在其中,且价格实惠,不像拍卖集市上那些个张口便是万金之数的法器。”
陈长安浑身只有那条经过赵岭改装的缎带拿得出手,就算有什么他看得上的好东西,也没有足够的灵石兑换。他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曹楠轩,心下怀疑方才同意这人陪侍究竟是对是错。
“那就去看看。”陈长安敛眸,心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注意安全就是了。他暗自用指腹摩挲着缎带,宋槐给他的这条布料上,原先就下了护身的符咒,再经过赵岭的改装,缎带本身与他而言就是个保命的法器。
只是……
“场里的老人能认得出那家伙的手笔,自然也会熟悉我的。”赵岭为他指路时,补充说明道:“我把它变得好看些,看起来像样些,应该能通过看门的筛查。只是如果你运气不好,撞上了我的仇家,还请你别交代我的下落,你和那家伙死一块,也别带上我。”
陈长安欲问她的仇家都是谁,赵岭却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窄巷昏暗,与大街上的灯火通明有着全然不同的气氛。不时有几人从深巷中走出,与陈长安擦肩而过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陈长安有些不解:“怎么,我身上是有什么不对地方吗?”
曹楠轩笑:“公子无需担忧,欢喜场是六界上下各色人物交易互市、情报交换的场所,只是凡人……来得少些。”
“只因我是凡人,便要多看几眼?”
“是,有时这太过正常,在这种不正常的地方也显得突兀了起来。公子你说有不有趣。”
陈长安并不信他的话,只是顺着他的话打听道:“说起稀奇,曹公子见过的最稀奇的客官是什么样的?”
曹楠轩仔细想了想:“我年岁小,欢喜场大当家上位几年后才来此地,见得各路客官无非精怪修士。这几十年修士来得少些,公子你是今年的第一位。”
是一个没见过太多世面的。陈长安喜愁参半,喜的是此人既然资历不高,就认不得他身上的赵岭气息;愁的是既然此人阅历不多,那更不会认得宋槐。欢喜场开启的时间虽然没有限制,但他终究志不在交易买卖,也不知宋槐是否安好。
鹤州祷园一行,陈长安第一次在宋槐眼中见到慌乱神色,也是第一次见他出手。
且不说在地下结界里被困三年的梁漪,就算撑到了宋槐前来,也回天无术。就是那个叫零露的女孩,每日出入结界,最终也被阵法吞噬。那宋槐呢?在灵拂山上,他说了太多遍自己的故事,却也还是对位列仙班之前的经历讳莫如深。陈长安不知道,作为“千年来只此一例的宝贝醴奴”,宋槐要在那阵法结界中活到重见天日,要身怀多少的幸运,又要遭受多少的苦难。
“不过我家主子见得人多些,”曹楠轩的声音将陈长安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同我说过,欢喜场里曾有一段时间火过一个商品。”
“哦?”陈长安音调高了些,似乎是很有兴趣听一听这个八卦。
曹楠轩道:“好像是什么的血……值钱得很呢!”
陈长安:“曹公子同我说说,正好这深巷除了我俩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我想想……是一个人的血。”
“人?”
“嗐,哪里是人呢?只是长相是人的模样罢了。这东西天上地下就找不到第二只了,所以紧俏得很。它的血呀,能活死人、肉白骨,听说比修炼千年的仙法都好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