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4)
幼吾问他俩:“以前你们下山,都是自去自回,怎么这次要先生一起去?陈长安和我说他要请先生吃鹤州烧鹅,我可不信啊。”
长青嘿嘿一笑:“鹤州烧鹅是好吃,他也没说错。不过这次不是先生自己和掌门说的,要我们下山修行时请先生一起吗?掌门都答应了。而且此番是去鹤州,下山刚好要经过你们这。长安要我们午饭后来接,我想着,你与先生形影不离,先生下山,你没有还呆在山上的道理。”
幼吾“哦”了一声,回头看院里。陈长安在前面走,宋槐抱着胳膊在他身后晃悠。走至近前,陈长安接过长吉带来的包袱与佩剑,伸手在幼吾的脑门上弹了个栗子。他道:“大男人出门,带个臭丫头多不方便。”
长青一愣,遂道:“啊呀,我怎么给忘了!幼吾你不跟我们一起啊。”
幼吾一愣:嗯?你忘了什么?你这是忘了我幼吾是个女的,还是忘了别的什么?
幼吾迅速抬脚。陈长安身后就是宋槐,他若还躲,宋槐的白衣服可就要印上黑鞋印了!
正如幼吾所料,这会她脚下可算是踩着人腿了。陈长安捂着小腿跳开,边跳边给宋槐开门,嘴里还嚷嚷:“好狠好毒的小丫头!不就是留下来看家么!让长青留下来陪你就是!”
长青挠着耳朵,自言自语道:“啊?那我俩就……”就?就不走了?就留下了?
长吉无奈笑着,抬手敲上长青的肩:“也就你信他胡扯。”说着就上前扶住竹门,请幼吾出来。
幼吾这是头一遭见陈长安与长青长吉在一处的模样,才知原来他真是活该没朋友。她叹了口气,也故作深沉地拍了拍长青:“别自卑,我家先生同你一样善良。”
长青说的对,鹤州与灵拂山看着不远,但这山重峦叠嶂的,要翻过去再进城,其实需要耗费不少体力。从门派上下来,往鹤州方向去,走茅屋这边是最近的。陈长安身后是宋槐,后者担心幼吾脚滑摔倒,借了只袖子给她抓;长青长吉跟在最后。
一路上树木葱郁,他们实在不好御剑。幼吾频频向前探头,想看宋槐的神情。长青在幼吾身后,见她这般,便悄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幼吾尴尬一笑。这年头,谁家修仙不学御剑,偏偏灵拂山在宋槐的“劳动”下树木丛生。当年那个小道士为了在这座山头寻一处修炼的好去处,砍树便砍了几个月。啧。也许被贬下凡前,先生是个树神,管种树的神。
幼吾想,倒是不晓得门派里的小道士们若是知道了被遮天蔽日的缘由,会不会把先生和自己打包丢下山去。丢下山后呢?这满山的树最年轻的也有几十岁,木已成舟,生米已是熟饭,赶他们走不过是泄愤罢了。
不知道哪一届的掌门曾捻着胡子道:“泄愤不好,不好。”是不好。泄愤不好,生气也不好。
长青见幼吾不说话,以为她是馋糖吃,便很努力地从怀里掏出颗姜糖来,送到她的面前。幼吾道谢后接过,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扭着身子回头问长青:“长青,你们从前每次下山,都是从哪里开始御剑的?”
“在门派里就能飞啊。”长青照实回答,“本来一直是这样的,这次不是要来接你们吗,便走来了。再往前走走,空中便开阔些。”
许是怕幼吾等人初次下山,不信任他们,长青拍了拍幼吾的脑袋,以示安慰:“别担心,我们几个都能带人御剑,你掉不下去。”
幼吾汗颜。……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与宋槐就算掉下去,也是,没关系的。
陈长安说话不靠谱,选的下山之路倒是平稳顺畅。也正如长青所言,再往山下走几步,便有一处开阔地带。四周有树木相较来时,的确稀疏不少。幼吾不由得感叹:“居然没把树砍了……”
陈长安看猴一样的斜睨着她,仿佛相当鄙夷:“山中一草一木皆是生灵,好端端的砍它做什么?”
嗯?你找茬是吧。
可她幼吾大小姐善人一个,不与傻子计较。
幼吾又一次抬头望向宋槐,见他也在看那少见的大片天空。想必他也在回忆当年播种时,缘何放过了这片土地。
那时幼吾还很小,跟着宋槐从山脚下向山顶缓步登去。宋槐一路走,一路抛下树种,幼吾则赤着脚跟在他身后,将地面的种子一颗一颗踩进地里。那时候山下是条大河,里边偶尔游过几条水鬼。
宋槐自己种累了,便会带着幼吾去那条大河边,同她一个眼神交流,便把外形还是幼童的幼吾往河里一投。
有生灵入水,便入饵料入池。不多时便有两三水鬼接近。水鬼见是孩子,除了偶尔会有水鬼掉头离去,多数的想投胎想疯了,伸着利爪就向幼吾而来。此时会有一张大网倏然撒下,幼吾与水鬼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