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32)
“想必你家老爷原本的打算是复刻一个临庭,再将方明宇送上仙班,可惜他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却无福消受,早早的便死了。”
宋槐低低笑出声,语气里尽是嘲讽:“这几年,你儿子恐怕也生不如死。”说着便将手一挥,厚重床幔被他的掌风带起,床榻上的是一具干枯如柴的尸体。
“我儿!”方姚氏赶忙回身,用身体将方明宇挡起来,甚至是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壮起胆子对着宋槐骂道:“仙师做什么打扰我儿休息?他不过是在此调养,碍了谁的事呢!”
宋槐“哦”了一声,尾音上扬,谁都能听出来他的意外:“我当你是被夫君蒙蔽,原来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哪个告诉你这样的是休息,方明宇本人么?”
他一甩袖子,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般。宋槐一边向房间外走来,一边道:“你口口声声说醴奴是好东西,且不说无辜折在这上头的人命,光契主的人选就不知有几人能扛得住。又不是什么一本万利的买卖,偏偏就有你们执迷不悟至今。甚至亲儿子在这过程中痛苦万分,你也能乐在其中?”
“算了,我同你们家,从来都没什么好说的。”
宋槐扯了眼上的白布,向空中一抛,同时手朝陈长安处一伸,来时让他们收纳大火的锦囊便飞去他的掌中。宋槐两指并起,于空中画了几道符文,那从火场里收集来的熊熊烈火就这么从囊中喷涌而出,在整条通道里四处乱撞。
宋槐看着对面的方姚氏,道:“方员外难逃一死,至于你。”他的脸被火光映照,透露出几分戾气:“你是否无辜,有他们来定!”刹那间,四处奔逃的火苗被他制住,汇聚成一个个人形。
幼吾看陈长安眼里也映了火光,于是尝试着也摘了白布条。那浓重的雾气竟然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的确是站了满地的火人。
宋槐一步步后退,火人填补上他腾出来的空缺。他对这样的场面并不感兴趣,走到了陈长安跟前。他盯着陈长安的脸,眼神里的戾气并未消散殆尽。
而宋槐就这样盯着陈长安说:“是我大意,纵容着这些人,多做了许多年恶事。”
陈长安在火人乍现时,双臂展开将幼吾与长青长吉护在身后。如今宋槐走到近前,他便两手一收往宋槐身边凑去。在幼吾眼里,这就是在抢他的位置。
见陈长安靠近,宋槐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戾气已经没了。他面露疲色,在火光映衬下居然比平日好看许多。
宋槐向梁漪的方向看去,说道:“还剩一件事。”
幼吾问:“是梁漪吗?她要怎么办呢?零露还等着她呢。”
她想,先生原来这样厉害,应该是能想到办法的。
宋槐抬起手臂,看了眼破烂的袖子,眼神闪烁:“先过去吧。”
梁漪牢笼前,宋槐又像之前那样蹲下身,梁漪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在方姚氏的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中显得并不清楚。
梁漪道:“先生,不是此间人啊。”
先生笑着回她:“从来处去,如今又归来处,怎么不算在此间。”
梁漪也艰难笑出声来应和:“临庭,不是此间人。三界里,没人容得下他。”
宋槐笑容凝住,道:“我知道为什么方明宇会死了。他压不住你。”
梁漪满是血污的手中升腾起一道微弱的蓝光,道:“西海梁漪,拜见临庭仙君。”
陈长安都没法施展法术的结界里,受困多年且濒死的梁漪居然还能调动这些法力,原来这世上奇人真的很多。
幼吾与陈长安面面相觑,又看了长青长吉。陈长安自不必说,虽然幼吾活得比他久、好奇心也比他重,但架不住幼吾记性没他好。幼吾几百年的光阴里问了不知多少有关九重天的事,可没几件是能记在脑子里的。
不过看陈长安的神情,他也就知道个“先生就是临庭”的皮毛。而长青长吉的脸上,惊讶的神色比幼吾夸张多了,他们才是没见过世面的。
宋槐摇了摇头,笑容里带了些无奈:“你这样的人,怎么就落他们手里了。”
梁漪也是尽力地扯动嘴角:“一时放松了警惕也是有的,老马失蹄嘛。”
远处,方姚氏的咒骂声不绝。在火人将她吞噬前,她最后一句话轰然砸过来:“你坏了仙尊大计,必不得善终!你不得善终!”
长青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看着陈长安道:“什么仙尊,什么善终,她不是罪有应得么?”
梁漪道:“小兄弟说得对,不得善终的,是他们。”然后又自嘲:“还有倒了大霉的我们。”
宋槐沉吟,问她:“方姚氏刚才说的,什么仙尊大计,你可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