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30)
有陈长安的回答,幼吾反而懂了。她家先生说的是,若他们看见了梁漪的情况,恐怕会震惊到一辈子睡不好觉。
宋槐一个响指打过,整个长廊里烛光乍起,比原先亮了不知多少倍,直显得原先昏暗的走廊亮如白昼。
梁漪亦是惊叹道:“先生修为之高,梁漪拜服。”
幼吾正要吹嘘自家先生可是天上神仙下凡,不留神目光看去,却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长青“妈呀”一声叫出来,连连后退至对面牢笼旁,转头看时又被吓了一跳,蹦到廊道正中,哪边都不肯靠近了。
长吉与陈长安对视一眼,两个人皆是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吓着各位了。”梁漪叹了口气:“只是世界之大,什么形状的人都是有的。”
的确如此,可四肢皆被塞入一枝赶上手腕粗细的藤条,胸腹大开、五脏皆空的活人,连幼吾都没见过。
醴奴
正当陈长安几人被此场景惊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时,脚下忽然传来震动。那震动的幅度越发加大,几乎就是奔着将他们震倒在地来的。
宋槐站起身来,迎上那震动的来处。只一脚轻飘飘的踩上,地面便重归于静。
长青颤颤巍巍地扶住长吉,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宋槐回首看了梁漪一眼,却是对陈长安说:“你的迷魂术不过关啊。”说完,他便对着空空如也的长廊凭空打出一掌,这掌风直直扑倒几堵墙,露出墙后一个人影。那人手下正摆着一方棋盘,幼吾黑暗中的视力好,定睛看去竟然是方姚氏。
幼吾身后的长青扯过陈长安,道:“你家先生本事这么大呢?”
幼吾闻言迅速抬脚踩去。什么你家先生,这是她家的。
方姚氏想必也未曾预料到,来者中还有宋槐这样修为的人物,此时被他一掌打断了阵法,居然有些慌乱。
“方夫人,”宋槐隔着好几堵墙遥遥地施礼:“晚上好啊。”幼吾偷偷瞄了眼先生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东西。
方姚氏强作镇定地将手从棋盘上拿开,勉强撑出笑来:“是宋、宋公子?”
宋槐又道:“这么晚了夫人还在外边闲逛啊。”宋槐一手托在腰后,踱步一般的向她径直走去。而在其身后的陈长安照着幼吾的脑袋拍了一巴掌,示意她跟上。
方姚氏胡乱拨动着棋盘上的棋子,却发现毫无动静。再看宋槐时,却见他一步一个脚印,另一只手上正掐着诀。
他把发动阵法的法器给禁了。
随着宋槐的靠近,方姚氏不住向后退去,直退到她身后摆着的拉上床幔的床边,才又一次站直了身体。宋槐打通的这条路一共牵连了七八堵墙,几人一路迈过去,才发现来时的诸多石台也好、牢笼也罢,放置的东西或多或少都能看见人体的某些组织。宋槐目不斜视,直待到了方姚氏面前,居然笑了出来。
宋槐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不好?”说话的声音轻柔,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有些骇人。
“这个结界,在此处设立多久了?”
方姚氏盯着他眼前的白布条,不住地吞咽口水。
宋槐又问了一遍,方姚氏依旧不答。他侧过头,看向方姚氏身后的床幔,似笑非笑地问道:“这里阴邪,小少爷在此处可不好安枕啊。”厚重的床幔下,居然是方家失踪了一年多的方明宇。
方姚氏如同一只护犊的母猫,虽看懂了宋槐的来意,也知道螳臂难以当车的道理,却还是无法舍弃自己的儿子。她胸前起伏剧烈,头上的钗环相互碰撞,声音杂乱无章。
方姚氏看了看宋槐,又看了他身后陈长安等人,才道:“这处结界……是方家祖上的秘术……少说,两三百年。”
“只有两三百年?”宋槐已经全无白日里登门拜访时演出来的谦卑姿态,反而居高临下,不怒自威。
幼吾与陈长安从没见过先生这样,此时早已贴墙老实站好,生怕打断了他的拷问。
“我知道的、只有两三百年。”
宋槐轻笑:“好,权当只有两百年。这些年里,你们一共做出几只醴奴?”
方姚氏恐他伤害自己儿子,只得回答:“我儿这代,并未成功一只。”
宋槐又追问:“为什么没成?因为用的是修士?”
方姚氏道:“妾……妾并不知晓……一直是夫主在做的。他说,醴奴难炼,从前有方家先祖以凡人之躯炼化,千年来也不过才成了临庭一只。夫主这支的祖上便决定改进方法,尝试用已经修道的修士施术,也许事半功倍。只不过炼化修士也有它的难度,因而……到我儿这一辈,依旧未有进展。”
“你继续。”宋槐听到“临庭”名字,浑身上下施加的威压便好像泄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