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286)
曹楠轩却说:“久闻大名,便想见见。这很难让神君理解吗?”
陈长安笑:“话我是理解的,可是从阁下嘴里说出来,我就不理解了。‘久闻大名便想见见’,可这已经过去一年有余,阁下为何不在山脚下等着我们出来?”
“我说过的,我只是趁着休假才出远门,崇文馆离不了我的。”曹楠轩无辜地摊手。
“莫南此人,你知不知道?”
曹楠轩笑着说:“我知道。他是我的同族,前些年经过我牵引,买走了不少的珍贵手稿。”
陈长安了然。
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莫南他最近怎么样?”曹楠轩问。
“既然是你带他去采购的手稿……你该知道他在做什么吧?”陈长安反问。
“哪里有那么多的应该不应该。我不知道。”曹楠轩接着道:“他只是问了我哪里可以买到仙界的手稿,我给他指了路而已。”
陈长安诧异:“你给人牵线搭桥,都不在乎细节的吗?”
曹楠轩倒做出坦荡的模样:“有什么要紧?那些手稿是挺机密的,但欢喜场上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有人买,有人卖,两厢情愿——啊,实在不愿意,强买强卖也是可以的。欢喜场里,百无禁忌。”
陈长安并不信,但这信与不信都改变不了莫南的结局。
他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灵识上,灵识在空气中震荡,感受到远处传来的强有力的神识。
那是宋槐。
陈长安拥有了衡胥的记忆,也间接获得了他的经验。面对这样优越的神识,陈长安实在捉摸不透衡胥为何要冷眼相待宋槐这么多年。
在陈长安的理解里,一丝不苟的衡胥应该对当年的临庭好歹有一丝的惜才之心,毕竟好苗子难得一遇,这还是未来要继承自己师姐的神位、做一方主神的人。
陈长安的视角下,从前的临庭只在与衡胥的事情上会有些盲目的偏颇,但也能做到公私分明。陈长安不明白,衡胥这样端着,是端给谁看。
他拥有了衡胥的记忆,却没能拥有后者的主观判断。因此之于往事,陈长安像是参与其中的第三方,有的也只是属于陈长安自己的感想。
——所以宋槐坚定地说,转世之人,只要不是出生就怀揣着前世记忆,否则待到长大再忆起从前,也不能算是原来的人了。
于今世的陈长安而言,他是知晓了衡胥的一生的人,仅此而已。他能够保证爱宋槐之心的纯洁干净,其余的并不想管。
就算是宋槐亲口告诉他,自己的接近别有用心——那又怎样?衡胥欠他的,陈长安不介意宋槐迁怒到自己身上。
好也是他,坏也是他,只要宋槐的选择还是他,那就都不要紧。
曹楠轩见陈长安不再看向自己,忽然眼睛里一转,又对陈长安道:“其实……我是听说过那些手稿的。”
陈长安挑眉:“我知道。”
曹楠轩负手而立,站在陈长安的身侧:“听说那些是临庭仙君声名大噪之时,九重天的神仙们研究出来的。可是既然是九重天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到欢喜场里呢?”
陈长安道:“这有什么难猜?九重天当时与阿槐闹翻,铁了心要他死,能制作出第二个醴奴的手稿就在天上,当然要毁去才算安心。只是为什么会流落到下界来……有心之人所为,为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为了真的“再造一个奇迹”。
“我就知道,人性贪欲,就是成了神仙,也不会有变。”
“我不知别人,不能妄下判断。”
“九重天上的神仙多如繁星,不知是哪一位这么有才,一位临庭仙君在眼前,就能研究出那么多东西来。”曹楠轩歪头去看衡胥的表情。
有才?
陈长安冷哼一声。
自从西凰仙山临庭一战,名声瞬间在众仙之中传扬开来,威力不亚于“东河神君从凡间带上来一个凡人做首徒”。前去一看究竟的大有人在,对着临庭动手动脚的也数不胜数。衡胥自己离得远远的,也能时不时听到“某某仙君把东河首徒搞死啦”的谣传。
那究竟是不是谣传,衡胥没有去查证。但今日的陈长安知道,临庭能活着,全靠他自己的醴奴特质。
从前在炼化阵里的日子,宋槐说他不记得,那便当作不记得好了。
那么在九重天上呢?
陈长安皱了皱眉。人人都说仙境美好,可仙山上也爬满了血迹,也有无休止的争斗掠夺。这又算哪门子的仙境?
当年听说能够上九重天的宋槐,可曾预料到会有这样的遭遇?西凰仙山上,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剜下的那一刀?
他也是今时今日才知道,印象里宋槐总是无意识地将手臂抱在胸前,原来始于当年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