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242)
“可我今日才听捉我的官爷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原来其实是不同罪的?”
老汉哈哈大笑:“哪里就真的能同罪了呢?有权势的人上下一打通关系,原本就是想让谁死就让谁死的大人物,你能指望他们伏诛?做不到、做不到的呀。”
宋槐想起了昨日听在耳边的悬刀狱:“那留着那个悬刀狱做什么呢?”
老汉神神秘秘地道:“这里的门道可就多啦……普通百姓犯了事,会被关进都城衙门;犯了大案的、还有达官勋贵,才会在受审后被送进悬刀狱里。唯一可转圜的地方就在这个受审期间,一旦罪名定下,再用再多的银子,也是买不回自己的命了。”
宋槐沉吟:“原来如此。可这样一来,何人会将法度当回事呢?”
老汉眯着眼:“朝中有人在想办法改掉这样的现况,可是我们只是百姓,朝堂的事该如何,我们并不能知晓。总而言之,听天由命就是了。”
宋槐怅然望着门外的大片土地,突然脑海中想到了两个名字:“爷爷,我在家里时听父兄提到过咱们朝上的国师和摄政王的事,您能给我讲讲吗?”
老汉凝了神,眼睛盯在他的脸上打量:“你真的是幽州人?”
“是。”宋槐点头。
“幽州哪里人啊?”
宋槐打岔:“爷爷这么想知道我是幽州哪里人做什么呢?大都里的人都高深莫测,我不能不遮掩一些。”
老汉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新奇,既然是幽州城人,怎么呢不知道大都的事情呢?”
“我年岁还小,家里人不许我过早知道这些。”
“不对,不对。能孤身带着幼妹不远千里来都城,家里真能放心,也只能是公子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幽州是我朝太后的故乡,这你不会不知吧?”
宋槐睁着眼睛说瞎话,却还要装出一副诚恳模样:“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就刚好碰上了太后故乡了呢。
老汉眯了眯眼睛,挥挥手道:“罢了,我一个老百姓,做不得大人们的主意。你要是想知道些什么,老头子都说给你听好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老汉笑着引宋槐出门。
“小少爷可会锄地?”老汉突然开口问道。
宋槐摇头:“不会,我提不动那东西。”话语间俨然一副娇生惯养的少爷模样。
外头的风起,太阳作了白色,与地上的皑皑白雪相得益彰。
老汉笑道:“屋外风大,但不至于寒了心肠,少爷若是想去那高门大院里玩耍,记得揣好汤婆子,别把心里的热血给冻灭了。”
宋槐颔首,临别时扶住老汉的手:“既然都城居大不易,还是尽早收拾家业,去别处谋生吧。我看最迟不要过三年,第三年时,您的这些家当,不够换名的。”
老汉一愣,再抬眼时宋槐已经没了身影。
他木讷地喃喃自语:“大都卧虎藏龙,卧虎藏龙啊……”
宋槐往都城北边走去,边走边吹起口哨。
他细细算起来,幼吾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音讯了,别是被什么大鸟给勾走了吧?
宋槐路过都城县衙,刚好看到了先前拉他进屋的两个官差。
他正要打招呼,却看矮个官差更先一步摇头。
宋槐了然,当差嘛,不能寒暄,他懂。
于是他只是笑着微微点了头,便擦着衙门口走开。
眼下九乡鹿鼎在陈长安那里,宋槐不敢再让他去过多接触灰鹿。
灰鹿能知道他的前尘旧事,未必不会知道陈长安的前世今生。
他算不准如果陈长安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会对他有什么样的看法。
前一刻还是"先生真好,我真喜欢",恐怕后一刻就是"胆肥宵小,贪我美色"。
我呸。
明明就是你自己贴上来的。
宋槐捏捏虎口,无奈地叹一口气:失策,又是失策,当初分别时他若能醒着,就该找陈长安要过那个鹿鼎,彻底断了他忆起从前的念想。
也是奇怪了,陈长安在自己身边也就十八年,一旦习惯了有人伺候,这真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了。
眼下陈长安远在欢喜场,有他自己要处理的险境。宋槐一个千年的山神,除了传音珠里日常的助威打气,也没有什么别的助益。
都城大归大,但达官贵人的府邸也很大,每个都占地数顷。把这些府邸的用地剔除,城内供百姓活动的范围并不是很多。
宋槐几十步就能路过一间贵人宅邸,不是什么“国公府”,就是什么“侯府”“相府”,官职个顶个的大。更别说还有开府的皇亲要住好房子。
经过乾王府时,听到周边百姓交头接耳:“我听说王爷今早请了好多宫里的驯兽师进王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