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227)
“不知道。”江墨行答。
他看得出宋槐此刻的变化,也能察觉出周围气氛的微妙。江墨行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他担心面前的千年神仙因为克制不住怒火,对他痛下杀手。
宋槐脑中乱作一团,三十年,三只,一只用了十年,六百年……
“在你接管这里之前,还有没有醴奴诞生?”宋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但这样的语调,配上他精瘦的身躯,在这阴森的地洞里属实有些令人惊骇。
江墨行诚实摇头:“我不知道。”他又补充一句:“我来时也不用操心什么,只是每天在湖上晃悠一圈,确保湖面平静就行了,他们自成一个体系,完全不用我操心。”
好啊,好你个赵峦。
宋槐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欢喜场上不见你的身影,而欢喜场中处处是你的交易。
赵峦,你拿我和陈长安的命做保命符,想的可真是好啊。
地洞里是持久的死寂,幼吾坐正舔着爪子,宋槐活像一具站立的尸体,只有江墨行因为衣服湿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宋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有些疑惑,自己坚持的东西是什么呢?
他若是那天没有心血来潮跟着陈长安等人下山去,就不会知道原来还有人在炼制醴奴。
他不会看见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求速死的梁漪,更不会下定决心要去找赵岭前往欢喜场的捷径。
他不会换到九乡鹿鼎,不会知道有能力炼制出醴奴的几大炼化场的位置,更不会知道,原来没有被方家盯上的时候,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如果他没看见,是不是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外间再次因为醴奴掀起腥风血雨,他苟活在灵拂山上,安静等死。
谁都逃不了一死。
宋槐求的,是他们能有个来世,是被害的性命都有第二次开始的可能。
然而几百年过去了,连赵峦赵岭都涉足了这件事,甚至收效颇丰。
他们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夺回欢喜场,想着只有一只醴奴的徐若风便能知道。
徐若风有这一只,都要千里迢迢地带来送到他的眼前炫耀,可见与三十年便得三只醴奴的赵家是有天壤之别的。
这要是打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血肉横飞?
若是每个势力都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醴奴大军,届时的争斗将会堪比人间炼狱。
醴奴恢复力极强,可谓是完美的武器。
如若是个别醴奴还有着独特的天赋,如对结阵设界颇有心得的宋槐,又或是什么掌握了极致杀招的对手。六界势力躲在后方,冷眼旁观前线的醴奴永无止尽的厮杀。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炼化了,这是灾难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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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槐痛苦地揉揉眉心,喘了几口气才算冷静下来:“那现在,这个炼化阵还在用吗?”
江墨行支支吾吾。
宋槐眼神骤然凛冽,他蹲下身子,视线与江墨行平齐:“我尊称你一声江老板,没想到居然是做这个营生的老板。你说你手下堆了这么多的亡魂,每日是怎么在屋里睡得舒服的?只是因为大家觉得醴奴是公开的秘密,所以杀人无罪?”
他的话越说越狠,到最后直接伸手去抓江墨行的衣襟。
他想动手,但是嫌脏。
江墨行说着庐阳城里民风如何如何的好,可事实上呢?外乡人在城内无故消失,无人问津;若是见有人被骗去接受招募,甚至连一句提醒都没有。
城里的人,都是帮凶。
宋槐觉得浑身发冷,这样的恐惧前所未有。哪怕是他当年在宋家古祠里,亲眼看到跪在正中的自己的铜像,看到铜像面对着的满墙的祖宗牌位,他都未曾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恐惧感。
人性凉薄,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以荷花湖为界,湖上情人泛舟,湖下剖心挖肝。
令人作呕。
宋槐叹了口气,决心还是亲自面对一下做到了连做三只醴奴的炼化场,究竟是个怎样的好地方。
他一把提起江墨行的后领,将人从地上抓起来。
幼吾低吼一声,身体迅速膨大,宽厚的虎爪按在地上,利齿伴随着虎啸露出。
“砸。”
宋槐后退两步,将面前的石壁让给幼吾。
而幼吾只是稍微蓄力,用肩头往上一撞,厚厚的石墙应声碎裂。
“哎呀要塌了要塌了!”江墨行惊慌失措。
宋槐垂眸睨了一眼,旋即脚尖一点,从踩踏处绽开紫色的符文,顺着墙壁爬上头顶,迅速支撑起洞穴。
幼吾回身看了宋槐一眼,后者颔首示意。
两人便在幼吾的带领下,踏入了赵峦旗下的炼化阵法。
甫一进入,宋槐便觉得胸口处的灵核突然躁动不安,同样是正在运行时的闯入,此番身体的反应更为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