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15)
“诸位仙师可来评评理,不过是父母心疼儿子坏了修行,劝她远离我儿另觅良缘,她又如何的强词夺理,颠倒黑白,说是夫主不给她活路?”方姚氏一口气吐完苦水,连连摇头,满头钗环碰撞出“叮铃铃”的声响。比初见时要响亮刺耳许多。
“那方员外身上的怪病,便是这个仙姑做的?”陈长安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
“是。”方姚氏道:“那一晚雷电交加,雨声夹杂着她的质问声,整个祠堂乱作一团。夫主请来的几位修士师傅也都聚集在此,因而妖孽就算如何暴怒,也无法在祖宗荫庇的祠堂里冲破诸位修士的阻拦,伤到我们一家。妖孽见奈何不得我们,便同我们在祠堂里僵持了一整夜。待到天亮时,那妖孽突然开口问我儿:‘你我既然鸳盟已结,此番再提分开,便是和离了。’夫主闻言暴怒,指着妖孽怒骂,说是她勾引我儿,坏人修行在先,如今我儿醒悟,给她休书一封已是宽慈。夫主不说这话还好,此言一出,那妖孽终于是气急败坏。她挥剑施术,直冲着我儿杀来。几位修士联起手来竟然也不是对手。慌乱间,夫主起身替我儿挡下一剑,众人趁此破绽,终于是将妖孽乱刀砍死。”
方姚氏沉默良久,双手合十作参拜状,神色虔诚:“原本这件事便算结束了,妖孽的尸首立即被烧成灰烬,犬子也重新同几位仙师修习术法。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犬子学有小成,说要去闯四方天地,我们也应允了。那日他拜别我们夫妻二人,独自御剑而起,夫主遥望我儿背影,满眼的都是欣喜。也就是从这一夜起,夫主一睡不起,偶尔还有梦魇之症。妾与府上的仙师们探查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妾自以为是夫主想念儿子的缘故,便想等我儿有书信传来,得到下落后修书请他回来看望。”
“而令郎,从此并未有书信回来。”陈长安沉声道。
“古人言:‘好男儿志在四方’,犬子……犬子立志修道,在天地间游走。我夫妇也不能拖累他什么,只能由着他去。想来夫主一生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多年来最大的争执便是那日妖孽刺的剑伤。这边是城中流传的关于我家的流言罢。”方姚氏以手扶额,掩面而泣
“如今想来,我儿自从离家便断了联系,又何尝不是对那妖孽还存有爱恋,因此迁怒于我们夫妇,打定了主意断绝往来的。妾不求夫主能够康复如初,只盼着他的苦痛能减轻分毫,待那妖孽怨气消弭,我们也能瞑目九泉。”
一个是自小醉心修习仙术的富家少爷,一个是小有成就、甚至暴起时可以以一敌多的女修。两人的爱恨纠葛竟不过如此,甚至比不上我从小听来的言情话本?
幼吾细细回味着这段府内秘闻,如何一个能云游四方天的修士,会被禁锢在这小小的祷园中呢……哦,还没住进来,就被砍死了。
长青不忍方姚氏难过,亲自倒上热茶,宽慰道:“员外此番定是怨毒深重,若要拔除还需要些时日,请夫人放心。灵拂山就在不远处,夫人若是信不过我等小辈,山里还有众位长老可以施以援手。”
方姚氏闻言面露喜色,抬手紧紧拉住长青谢道:“这怎可使得?我家与灵拂山的诸位仙师未能有过一师之谊,便要因为此等小事惊扰山上几位的鹤驾,岂非罪过?”
陈长安起身道:“夫人无需担忧,原本府上就有书信送来,因此才有昨日至此刻的一切事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灵拂山上下俱是同心同力,何况保凡间太平本就是我门中人应尽之责,更遑论罪过。”
方姚氏俯身挨个拜过,幼吾眼见着几人就要出来,连忙一溜烟地往客房里溜。可她还未跑到,后领已经被人抓住,整个人都悬在了空中。她刚要大喊“好汉饶命”,抬手向身后摸了摸,却摸到陈长安的衣袖。一瞬间幼吾挣扎的动静更大了,四肢扑腾得恨不得学作螃蟹,把手脚都甩掉了才好。
“甩掉了,吓死你。”幼吾想着。
陈长安就这么拎着幼吾的小领子转了个方向,使她不得不正对着自己的脸。
而幼吾趁他靠近,伸出双手,对准面前就是合掌一拍,“啪”的一声,陈长安的脸上却是两个红印。陈长安吃痛,忙放了幼吾下来。
幼吾啐他一口:“叫你再调戏姑奶奶。”
陈长安捂着脸一怔,旋即取笑道:“听了段俊少爷幽会俏仙姑的桥段,便自以为是妙龄少女了?”
幼吾对旁人可以唯唯诺诺,对陈长安向来是城墙没脸厚:“你胡说八道,你们人间青春女子叫妙龄,我好歹活了几百岁,比你老祖的命都长,说一声姑奶奶又怎么了?”她尤嫌嘴下不过瘾,便再加一句:“方才你在那听方姚氏说她家中丑闻,神色那叫一个凝重。怎么转过头来便要拿人家的伤处调侃?你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