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142)
宋槐眼神冷下去:“试试,试什么?”
“变成醴奴呗。能从一个随随便便就没了命的蝼蚁,转化成不伤不灭、血液还有奇效的怪物,谁不动心?呃,我不是说大人您哈……”江墨行话说到最后,才意识到失言。
“没事。”宋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称呼,"我已经不是醴奴了。"
“知道,大人您当初在九重天上生生撕开魂魄的壮举,我爷爷也有所耳闻。他老人家当年哭了好几天,说什么也要给您放个牌位呢。只是不知道大人您的名讳,就此作罢了。”
“……”宋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三四十岁的年纪,一股地痞流氓的习气,还在他面前这样没大没小。倒还……听对他脾气的。
宋槐又问:“既然你知道那个地方,为什么我们在城里转了一圈,都不能察觉出一丝异样?”
江墨行歪头想了想:“也许是大人您以为它藏在了暗处,没想到它其实大喇喇地就在阳光下吧。喏,那还有告示呢。”船正好驶到岸边,江墨行指着墙上的一纸告示,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长生不死,在此一举!”
“……”宋槐看向陈长安:“你看见了?”
陈长安也有些尴尬:“看是看见了,可没往那边想。”他还以为是什么江湖术士的唬人偏方,骗人用的。
宋槐向着那张告示一伸手,那张纸便自己从墙上揭下,晃晃悠悠地飘到宋槐的掌心。
宋槐拿着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终于确定上边说的就是将活人转化成醴奴的生意。
这算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自己并没有炼化过程的记忆,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却也还记得祷园的梁漪临终的模样。
四肢百骸都被剖开,得是多么痛苦的场景,还要持续至少三年。
怎么还有人把这件事堂而皇之地放在告示栏上,还号召不明真相的人前赴后继?
宋槐想笑,却不能确定自己在笑谁。
陋室
陈长安率先看出宋槐的神色不对,他将竹竿放下,越过江墨行,单膝跪在宋槐眼前。他托起宋槐的手,将其捧在掌心:“先生,在担心什么?”
宋槐怔怔地出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宋槐转眸看到面前的陈长安,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一千年过去了,长安。一千年足够将一个文明颠覆,我这时候不论在担心什么,都有些矫情了不是吗?”
陈长安躬下身子,与宋槐垂下的双眼对视。他的眼神坚定,仿佛是想通过这样的目光帮助宋槐抛除杂念,振作起来。
“我没事,比这个吓人的事我都经历过。”宋槐翻转手腕,捏了捏陈长安的手掌。
但陈长安并不罢休,依旧确认道:“先生,真的不要紧吗?”他眼里清澈,宋槐有些贪恋这样的宁静。
宋槐缓慢点头,说:“其实我还是有些怕的。我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时间里,这种营生究竟经营了多少年。它害死的人,是不是都该算在我的头上。”
“先生又钻进去了。”陈长安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宋槐的面颊,沉静地道:“先生从来都不是加害者,无需为那些枉死的人负责。方栩的醴奴,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临庭仙君没了,还会有别的什么仙君。”
宋槐眼里迷茫,丝毫没有注意到陈长安捧住他的脸的动作有多么暧昧,更不要说意识到江墨行看向他们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船只停在岸边,江墨行将船舱里的莲蓬用衣摆兜起来:“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住我家里?这些莲蓬我也顺道送过去,大人闲来可以剥着吃。”
宋槐脑中思绪纷纷,见江墨行主动邀请,便也同意了。
三人穿过喧闹的坊市,路过僻静的小巷,在即将出城的角落停了下来。
宋槐双手熟练地抱在胸前,手揣进了袖子里。他眉毛上挑,欲言又止。倒是江墨行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笑嘻嘻地说:“哎,简陋是简陋了些,但是能住不是?”
江墨行说完,抬脚赶走了一条凑过来闻味的流浪狗。
宋槐回头目送着流浪狗离开,调侃道:“比起露宿街头,确实好上许多。”
“所以说,大人请吧?”江墨行双手兜着衣摆,只能用脚踢开摇摇欲坠的木门,侧身用身体摆了个"请"的动作。
宋槐捏一捏眉心:“你祖上怎么说都是一方富户,怎么就能落魄成这样……”
江墨行龇着牙,全无愧意:“都说'富不过三代',从大人扬名到现在都够多少个三代了?江家如今这样的地位,倒也不算太丢人。”
宋槐哭笑不得:“行,你开心比什么都好。”
江墨行的家是一间近乎残破的旧宅,地方不大屋舍简陋,甚至庭院里也有一人高的杂草,可见是很久没有被人打扫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