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117)
“那现在要好些吗?”陈长安根据记忆里来时的路,很快就见到了昨晚他与宋槐停留的洞口。
可是他不太敢停下与宋槐的交谈,他怕万一停了,宋槐便也会没了声息。
宋槐许久才再次开口,时间久得让陈长安以为他昏了过去:“长安,我不想回到地底下去。”
陈长安抬眼看着洞口,只蓄力一跃,便跳了出来:“咱们出来了。”
宋槐闭着眼:“嗯,让我睡会。”说着,他便手一松,就这样在陈长安的后背上昏睡过去。
“好。”陈长安背着宋槐,踩在安家猎场的草地上。
宋槐在睡过去的一刹那,眼前出现了从前作为醴奴被禁锢着的场景。
那里昏暗无光,只有采血人提着灯走来时,他才能见到些光亮。
宋槐看着自己褴褛的衣衫,隐约还能看见点衣服的原色。他见采血人掏出器皿,便也老老实实地将手伸出牢门。
宋槐借着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将他的手臂划破,汩汩的鲜血顺着手臂流进容器。
他靠在门上,开口问道:“劳驾问一句,你们总是这样给我取血,却不给我洗澡。这样取到的血干不干净啊?”
面前的人也不理他,只在他的伤口愈合后熟练地又割上一刀。
而宋槐难得见到一个人,哪怕对方根本不搭理他,他也要天一脚地一脚地自说自话:“哎我看上次喇我胳膊的人不是你啊,上次那位哪去了?高升了吗?”
回应他的又是一刀。
“哎,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你们要收我多少血呢?”
“兄弟,下回见面,能受累去我家看看吗?给他们带个话,说我还活着,过得挺好的。”
“我爹教我的棍法我还没学会呢,潜龙勿用下一招是什么来着?”
“我想起来了,潜龙勿用是剑法,我记混了。”
那时候,九乡幻境还没有占据他的全部记忆,他尚且能在自言自语中排解无尽的寂寞与伤痛。
采血人很快取完了满满一器皿的血,他将刀放在脚边,伸手去拿器皿的盖子。
而宋槐却在这时撞开了早已被他磨断的栏杆,一个滚翻便抢过了采血人的刀,再抬脚踹洒了自己的血,将刀刃直直地捅进了此人的脖颈动脉。
宋槐从地上爬起,斜睨着采血人的尸体:“我都说到你的上一任了,怎么还没个戒备。”
说着,宋槐将刀上的血迹擦在那人的衣服上,一手握刀一手捡起地上的灯笼,往前方走去。
他在无尽的黑暗里走了许久,一直走到灯笼里的烛火熄灭。
宋槐就地坐下,双手抱住膝盖,眼看着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怎么这地方这么大。”
他被抓进这个地方之前,是城里有名的将军之后。人人见到他,都要赞一声:“真是好儿郎!”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正等着成人之后随父征战,真真正正地成为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在家里睡觉睡得好好的,再睁开眼便是在这个无尽的黑暗之中。
时不时就有这么一个采血人提着灯笼进来,抓过他的手就要割一刀取血。
黑暗中,宋槐察觉到一丝不对。
以往为了防止他抗拒,采血人都是些身手诡异,仿佛修炼了什么邪术的道士。为了逃出去,宋槐往往要准备许久才能有一次机会。
怎么这一次,顺利这么多?
他伸出手想要将刀放在胸前,以给自己增加些安全感。可伸手出去,手中空无一物。
刀呢?
宋槐一怔,下意识地又伸手去摸灯笼。
也没有。
他现在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槐慌了,可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没了那点光亮,他连一丝精神的寄托都没有。
后来宋槐在九重天听见了自己完整的名号,才知道原来从那时候起,他的炼化就已经趋于完成。
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冲破那道栏杆,也没来得及杀了那个采血人。
囚禁他的人在那时找到了九乡鹿鼎,决心在炼制的关键时期,让他老实点。
谁知道就是九乡幻境,让这场醴奴的炼制大获成功。
方家人阖家欢庆,将宋槐曾经杀了采血人、进而逃出地牢,甚至跑回了城里的事逐渐抛到脑后。
宋槐挣扎着睁开眼,便看见了陈长安贴近的脸。
他吓了一跳:“嚯!”
陈长安也跟着被吓了一大跳,原本贴近的脸也倏地远离。
“先、先生。”陈长安被吓出了结巴,耳根子有些发红。
宋槐躺在床上,歪头看他:“被吓着了吧?”
“你还好吗?”陈长安重新将脑袋凑过来,他趴在宋槐的枕边,问道。
宋槐看着他这样,倒是有了一个疑问:“你现在是个什么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