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104)
宋槐捕捉到了他的这丝变化,心里便有了底:你也知道。
想到此处,宋槐紧接着便道:“我昨夜探得贵府两位小公子的身上,都有醴奴的血脉,可独独不见契主。难不成是将军你贪图军功,竟让自己年幼的孩儿做了你的醴奴不成?”说完,宋槐露出十分不耻的神色。
这句话激得安伯岩当即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再抬眼看时,宋槐刚好将捻诀的手收回袖管。
安伯岩道:“仙师不用激我,我并不知道什么醴奴,也不知道什么契主。”
宋槐挑眉:“是吗?那我便告诉你,身为醴奴,的确不伤不病,身体健壮。拿他们来做冲锋陷阵的挡箭牌,可是相当好使的。只是将军你作为自己儿子的契主,可曾想过一旦自己阵亡或是老去,自己的儿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安伯岩闭口不语,脸色并不好看。
宋槐抱着胳膊在厅内转着圈地踱步:“醴奴没了契主庇护,所谓的不伤不老便都成了空话。对于人类而言,醴奴并不是符合自然规律的东西,因此只要契约失效,反噬即刻便至。”
他眼睛紧紧盯着安伯岩的双眼,好整以暇:“将军,只怕你身死当日,就是两位公子双双魂灭之时。”
渝成
宋槐冷眼瞧着安伯岩,说道:“将军,令郎死期不远了。”
安伯岩被定在椅子上,只剩一颗能动的脑袋:“仙君休要胡说!”
“我胡说?”宋槐斜睨了他一眼,"那便当我在胡说就是了。我们来,就是为了毁了你们的结界,找找看还有没有尚未被炼制的凡人。既然将军你的醴奴已成,我们这就去换下一个地方了。"说着,宋槐就要走。
“且慢!”安伯岩叫住宋槐,后者缓缓回过身来,看向他。
安伯岩又努力挣了挣,发现依旧不能动弹,只得卸下力气,无奈说道:“仙师说错了。”
宋槐上下打量了一下安伯岩,道:“你的一双儿子,的确有醴奴血。”
“他们有醴奴的血脉,只因……”安伯岩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们的母亲,是醴奴。”
宋槐与陈长安又一次迅速地交换眼神,宋槐背过身去,换陈长安道:“将军,我们昨夜便听令郎说起过,尊夫人是难产而亡。”
安伯岩的眼中透露出哀伤的神情,将头微微上扬,出神地望着屋顶:“渝成,已经走了二十年了。”
陈长安抬起右手,松了安伯岩身上的禁咒,亲自递了茶去:“将军大可如实相告,兴许还能救两位公子一命。”
安伯岩闻言,遂更加不加掩饰地将哀怨的情感透露出来,陷入了回忆:“渝成,便是我的妻。我们在年少时相遇,彼时,我一心想着磨练自身,习得武艺报效朝廷。而她,是我在十三岁时,在羌山上偶然遇见。”
宋槐见他打开了话匣,便一撩衣摆,回到椅子上坐下。
“我见她衣衫褴褛,不成样子,便脱下外衣替她挡住。她那时告诉我,自己被恶人囚禁,刚跑出来,我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人。”安伯岩回忆道。
“我记得父辈们经常去羌山祭祖,那一座山几乎都是我安家的祖产,她说被困在山上,我是不信的。但是这么一个弱女子,我也不好怀疑她什么,便带她回了家里。”
“我将此时禀报给我母亲,她也觉得那女子可怜,于是着人为她收拾了厢房,问了她的家乡。渝成告诉我母亲,自己被困在地牢中许多年,家人也许早已亡故。我与母亲心疼她的遭遇,便决心收留她在家中。”
“那时,朝廷征兵,我作为安家的独子随军征战,几年不曾回家一次。但是在信里,我听母亲谈起渝成,说她勤俭温顺,恢复好后帮着家里操持家务,十分上手。某年我母亲大病,眼看着药石无医之时,是她想到了一个偏方,救我母亲一命。自此,我母亲更是感念她的好,要我归家后,与她结为夫妻,也好绵延后嗣。”
说到这,安伯岩叹了口气,补充道:“我那时并不知道囚禁她的正是我家先祖,只以为她是落魄的千金小姐,我们给了她一处安居之所,她还以扶持母亲。我也没有打算真的娶她为妻,想着她在我家里,若是看上了别人,我家便做她的娘家,送她出嫁。”
宋槐坐在椅子上,就着陈长安倒给他的热茶喝了,问道:“既然你没想着娶她,你们家是如何对外介绍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的?”
“就是我家解救的孤女,并无他话。”
宋槐忍不住摇摇头:“孤女,还是你们解救的。坊间最爱听女子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故事,你的邻里相亲每日与这个'孤女'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不就等着吃你家的喜酒。你们母子俩若真没有让那位渝成嫁入你家的心思,为什么不早以义女名义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