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259)
她说完后松了一口气,安静了几秒突然笑道:“很有文化吧,我没本事,这些话都是你姐姐曾经说过的。她希望我长成这样的人,但我已经长大、定性了,好比一棵树要改变方向,只能把它拦腰锯断重新来,但你还小,有无限的可能。”
“她长得很高,对吧?”她声音里带了一点细微的鼻音,不易察觉。“长得高有什么用,还不是要低下头听我们说话。你别学金伊瑾,她不是没得选,是贪欲太重。”
“越大的地方诱惑越多,从一支笔,一瓶香水,一条裙子,多到你无法想象。你听过猴子剥玉米吗?看到好的又把怀里地扔了,看到好的又把怀里地扔了,到了最后,留在怀里的其实是个最小的。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站在教堂的广场前喂鸽子,来往都是行色匆匆的信徒,就她一个人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然后白鸽在天空飞过,星光就落在她眼里了。”
“这是我读过的一首诗,我觉得很浪漫。”她眼角滑落一滴泪,面上却带着笑意。她一直都很漂亮,哭起来也很漂亮,或许她知道,但绝不知道令人心驰神往。“每个人的活法不同,她们选择了最危险的那一种,不当赢家就只是死,没有中间地带,但她也常会为教堂的晚霞驻留。”
人间永远有野火焚不尽的诗书和法钵罩不住的柔情,正如世间的日子正是这么的暗淡与鲜亮交叠轮回。
“每个人都会有两个自己,大多数时候一个在黑暗中醒着,另一个在光明中睡着。这个时代或许很糟糕,但你可以在选择在自己身上克服。”
秦苏沉默不语,她摸着张雪的头发,一如想象中那般顺滑。半晌才道:“这也是你在书上看到的?”
张雪扑哧笑出声,鼻子里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泡泡,她死劲吸了回去,也顾不得面上烧不烧,得意道:“读了这么多年书,总是能装模作样地唬些人的。”
秦苏笑笑,没应声。头发在手指上打了一个圈,又松开,反复几次后,她道:“你之前为什么帮我说话?可怜我吗?”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张雪想了一会儿,语气不自然道:“你姐姐,做了一些对我不好的事,我觉得自己那时好像一条狗啊!我就想着,如果那时候有人出来帮帮我,会不会不一样。”
这句话,秦苏没法接,她和张雪不是一类人,或者说她们都不是。
张雪的世界里星河璀璨,阳光温暖,就连骄纵的脾气和偶尔刻薄的言语都在清朗的微风中成了世间美好得可爱。她想起了窗前无数个傍晚,日落跌进了迢迢星河,黑夜沉寂着,吹来的风吻过了张寡妇特意摘采的野花。
“你和我的养母很像。”她把张雪扶正坐好,撩起自己帘盖儿,指着眉眼道:“我与她像不像?”
她与秦望舒其实也没有那么像,或许是年纪尚小,她的眼角和眼尾都有些钝感的圆润,并没有后者钩子般那样尖锐,就连那标志性地向下嘴角也没有,不清苦的面容,只有浓重的眉如出一辙。
或许她的眼睛像狼,但会结伴的永远都不是猛兽,可张雪还是应了一声,
“我对金小姐说的那番话,不管她说还是不说,都会加深她们之间的怀疑,两边不讨好,便是两边都得好。”她下巴压在膝盖上,薄薄的皮肉挡不住硌人的骨头,她哂笑道:“所以张小姐为什么会认为拉亚当下水的夏娃,会是一个好人呢?”
第90章 番外之飞蛾善拂灯七(二合一,秦苏完)
从一天去到另一天,从一个车站开往另一个车站,从一座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早晨虚度到一个黄昏,从一个小孩到变成一个大人,我们都在慢慢成为当初想要成为的人。
她们不是同类,从开始张雪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与秦望舒相处的每时每刻,所有的细节都在提醒她,猛兽与家禽就算短暂地成为了朋友,也只是因为偶然的同路,之后便是殊途。
但秦苏不是,她和自己一样,是家禽。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放弃了争辩。她想起了这个年纪的自己,眼界有限,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心高气傲,好话歹话一同都不放在眼里,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她换了一个话题道:“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是个很咫尺天涯的词,它被装载了太多的期许,美好又光明,同样不真切。至少在秦家村生活了十多年的秦苏,很少去奢想这种事,太过残酷的现实,会让人连平庸蹉跎的勇气都丧失。
秦苏想了一下,梦想将要实现后,反而是浓浓的不适感,茫然空虚卷席了她并不丰富的精神世界,她只得道:“先识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