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体病毒(39)
那棵树长得不好,主干在一半左右的部位弯折、伸出,像一个平台。很多孩子都把那棵树当跳水台,林桉胆小没上去过,也不敢上,更不愿意喊野驴哥,在树下急得嗷嗷哭。
后来博士揪着野驴耳朵骂的时候,他知道了这个抢糖的人叫沈棫。
荒唐,林桉清醒一点时就这么个想法。
有些事情就算过了很多年都不会变,比如沈棫从小就不当人。
再比如,后来宜居园的居民都没能扛过生物诱变,他们失去意识,越过失灵的防御塔,最后被集中剿杀。在这场诱变中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三个,而活下来的代价就是被关在监禁室,每天接受惨无人道的检测。林桉的改变从那一天开始,他终于长出了利齿和尖爪。
林桉睁了睁眼睛,从算不清是梦还是回忆的混沌中脱身。
最后一个画面是沈棫被执政者带走,沈棫走得决然,没回过一次头,而他和不足满月的林烨则被留在了潮湿冰冷的监禁室。
林桉的视线发散,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再看一遍沈棫离开时的背影。
沈棫还不知道他都想起了些什么,看他刚才睡着时鹌鹑点头很好玩。
“执政者要见你,还有一个小时散会。”他说。
林桉戴上帽子,挡住眼睛,不轻不重嗯了声。
沈棫觉得顺从不像是林桉的性子:“你不问为什么?”
不夸张地说,执政者钟天华比两个沈棫加起来都要忙,离开主区的时间不能太长,抽出时间来见一个特教官实在少见。
“不想知道。”林桉说。
沈棫盯着林桉的侧脸沉默了一会,那道浅色的疤痕有意被遮挡,却在眼前无限放大,那沟通着两人之间早就坍塌的桥梁。
他最终移开视线,放缓了声调轻声叮嘱道:“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答应。”
第18章 野驴
“你的父母都是人类城市最优秀的军人。”
“也许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但我想你需要知道这件事。”
接待室内开着冷气,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单薄的布料裹不住体热,林桉身上冷出一层雾来。
这话听起来实在荒谬,林桉想,如果真如执政者所说,自己的父母是人类城市的军官,那他何至于落到沈棫手里。
然而执政者却表现得十分肯定,他整个人实际上看起来要削瘦一些,很难让人联想到他站在人类城市政权的最高层。但他毕竟也是军队出身,到了这个年纪,身板仍然十分硬朗,古铜色的面庞被时间打磨得分外和润,刚才联谊会开场时,由于隔了很远,这种和润被遮住了。
“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旧日之争中的功臣,人类城市建成后,就去了边缘地带,在那里遇到了承安。”
“谁?”林桉疑问。
钟天华将和蔼的目光投向了门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等在外面的沈棫,他笔挺的身形露出一半,是背对着这边的,好像正在和人聊着什么,或者换句话说,又在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得不应付些什么。
执政者说:“那孩子的父亲。”
林桉望了望沈棫的背影,神色微动。
“我记得他。”那些在记忆深处已经有些残缺的影子,在不久前因为一颗糖被补全。“我记得林烨出生前他经常到我家,宜居园里的人都叫他博士,”刻意顿了顿,他说:“我还记得沈棫。”
执政者和蔼地笑着,和林桉聊天的态度似乎十分真诚:“那孩子跟我说你把这些给忘了,用这个理由把你带到了军队。”
林桉警觉:“什么意思?”
他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和是否进入军队,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联系。
如果沈棫是因为监禁室的事而害怕林桉不为自己效力,这倒真是多虑了,回想起来那些事情,也许在当时林桉是对沈棫恨之入骨的,但多年过去,他的性格和思维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林桉顶多坑几把沈棫,出一口心头恶气。
林桉扪心自问,如果被执政者选走的是他和林烨,或许当时胆小怕事的他,也会选择背弃。再说,总要有一个人先出去,剩下的人才有获救的希望。至于为什么在他被放出后沈棫都没有来找过他,林桉不想知道。
他没有失忆,他在刻意回避这段记忆。以前是,现在也是,他永远不会主动开口去问,他害怕面对。
而沈棫也一直没有给过他答案。
现在,眼前的执政者也是,钟天华很快将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他说:“孩子,这些都不重要,你要是能想起来些什么的话,应该还记得你父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吧?”
林桉抬眼,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花白的头发将攻于算计的内心完美掩盖。林桉有预感,接下来执政者说的话百分百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