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将(35)

作者:瑜辛

但张错对那位“先生”是那种心思,还扎了根儿地阴阳相思七十年。现在鉴不得什么真什么假,闻人珄再不是东西,也不会拿别人的情意不当事。

他真是那闻人听行的转世,他们长得一样,口味也一样,他们除了两辈子记忆,就是一个人。张错和他躺在一起,得是什么滋味?——要不得。

闻人珄想了想:“你那床被子薄,你会冷吗?”

“不会。”张错低头,脸在被子上若有若无地蹭了下。

“我开着卧室的门,有事就叫我。”闻人珄说。

说完他不再看张错,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白娘子平时这个时间已经趴窝里睡得四仰八叉了,今晚却没进窝,一边打哈欠一边执着地蹲在张错脚边。

闻人珄烦了,全当看不见,进屋蒙被子去。

夜深了。

闻人珄虽然刚不过张错,但也没想躺在滩上随波逐流。最起码,这个晚上他没准备睡。

他躺在床上,在黑暗里集中。每当处在这种状况,闻人珄的感官一贯格外敏感,纤细到可以捕捉任何风吹草动。

可今晚一定是着了什么魔道,他越是想集中,精神就越放空,最后稀里糊涂,竟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他竟然睡着了......

客厅,张错已经躺在沙发上一个小时没动。他忽然睁开眼,悄悄坐了起来。

白娘子正趴在沙发下睡得香甜,张错掀开身上的被子,站起身,脚下无声无息,没惊到猫尾巴。

他走进闻人珄的卧室。

黢黑一片,但并没有影响张错的视线。他来到闻人珄床边,单膝跪下。

黑暗里,张错深邃的双眼有光,幽幽发亮。他盯着闻人珄的睡脸不动,一直盯着……

第15章 “今天是个阴阳不将的好日子。”

1943年,张错十三岁。

那天,他第一次见到闻人听行。

老管家领着他,以及和他年纪相仿的另外四个男孩儿,一起往院里去。

他们是闻人家刚赎回来、或者说,刚从人**手里买回来的“下人”。

闻人家的院子很宽敞,又很空荡。宽敞是指它面积非常大,大到能跑马;而空荡是指里头什么也没有,除去中央一棵粗壮到诡异的老藤树。

张错从雕着精细花样的院门中进去,一眼看见那老藤树,登时浑身一抖。他两条手臂快速起了一排鸡皮疙瘩,后背冷汗直冒,眼睛怎么也不能从那老藤树上移开。

——树干少说有几米粗,枝叶茂盛繁壮,浓绿的藤条缠在树枝,垂于地面,像一条条交错纠结,蜿蜒绵长的青蛇......

“别看了。”老管家醇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把捂住张错的眼睛,“不是说过,进来以后不要乱看吗?”

张错倒一口气,等老管家收回手,他睁开眼,身上的冷意这才止住。他走在最后,观察到前面四个男孩儿都低着脑袋,没抬过头。

张错微微垂下眼睛,盯自己沾满脏泥的鞋尖。

老管家把他们领到最东边那间厢房门口,转过头对他们说:“都老实在这儿待着。”

老管家说罢,走到厢房门边,敲了三声门,后恭恭敬敬唤道:“先生,人领来了。”

老管家等了等,片刻后又敲了三声门:“先生?”

“来了。”里头终于传出一声懒洋洋的答应。

随后,门被推开,厢房里走出一个男人。

那是个男人。虽长发及腰,但张错一眼就看出他是男子。

他有张阴晦俊气的脸,黛眉,高鼻,唇如点绛一般红。

他随意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领口松松垮垮,不周正且算了,竟有两颗扣子没扣上,露出一片白皙削薄的锁骨。

披头散发,他走路打小摆子,像喝醺过酒水,浑身一套玩世不恭的浪荡姿态。

除去他那一双眼。那是双鹰隼的眼,精明锐利,目光仿佛可以刺透这愚昧俗尘中的一切。

他,“先生”,慢悠悠地晃过来,朝老管家弯下眼角笑:“这就是新回家的五个?”

“回家”?“家”?

张错觉得他字眼用得奇怪,甚至十分荒谬——这里也算作他们这些贱/种的家了?

“是,先生。”而老管家这样答复。

老管家:“按先生的说法,想留一个在身边伺候,我这便都带来,让先生看看。”

“嗯。”闻人听行扫过面前的五个孩子。

都是脏兮兮的小少年,没娘亲没爹疼,可怜极了。

按惯常来说,越是这样可怜,颠沛流离,吃过苦的孩子,在这乱世里便越乖巧听话,内向生涩。

他们年纪尚小,童贞与顽淘被苦难硬生生磨去,鲜血淋漓。他们的成长是过分的拔苗助长,那不叫沉稳或成熟,那叫压抑、闭塞,以及对这世界,深入肺腑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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