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将(154)

作者:瑜辛

原因自然是一点——先生喜欢,总吃不厌,他当然要好好学。

闻人听行捏起一块,吹了两回,咬一口,满嘴酥,酥得掉渣,入口软化。他嘬着甜味称赞道:“做得越来越好了,已经能赶上你师父了。”

“真的?”

听先生夸奖,张错眼睛一亮,露出笑来。

那一双浓黑的眼瞳扑进日光,像一块明媚的曜石,斑斓着象征生命的细腻纹路,他眼里这光是活的,活灵活现地在雀跃欢喜。

——这就是所谓“流动的光”?

闻人听行愣了愣,缓缓打量过张错的脸,默了片刻,低声说:“隆冬遇了春风啊......”

张错一怔,而后轻微皱起眉头:“是不是、晓眠!先生你!......”

“哎呦。”闻人听行捡了乐,“那个不害臊的丫头,还真对着你这么夸了。”

“......先生......”张错的耳廓已经红了,他耷拉下眼皮,瓮声瓮气地说,“先生、是不是......是不是也觉得......觉得,我、长得像、女人?”

“......怎么会。晓眠叫你‘张妹妹’也不是那个意思,她是夸你好看,可惜嘴不着调......”闻人听行伸手,扯着张错的长马尾,将人往跟前拉近。

他搓着张错的马尾梢不撒手:“阿错俊得不得了。女人哪有你好看。”

张错没吭声,看样子是有点脾气。

不过他从来不对闻人听行发脾气就是了。对上先生顺得很,丁点性子都不舍得撒。

“好了,别不高兴了。”闻人听行那爪子不老实,又去搓搓张错耳垂。

又红又烫,真是臊了。

“唔......”闻人听行想了想,哄着人,“这样吧,三天后我去文水村祛秽祈福,你跟着一起吧。”

“可以吗?”张错猛地抬头。

前些日子老管家出去勘察,回来说文水村地上有煞,那村子染过疫病,水源也有问题,庄稼已经两年没有收成,村里人日子很不好过。

闻人听行原定三天后去那里祛秽祈福,顺便带些银钱粮食去救济。

张错当初被禁止学巫,闻人听行后来出门,只要和巫有关,一般都不会带他,十次里能带一次,都是张错费力卖乖求来的。

仅一声“张妹妹”,张错虽觉得颇被冒犯不太高兴,但他没想到,先生竟愿意这样哄他。

闻人听行凑到张错耳边:“祈福要起法坛,跳火凤舞。”

闻人听行眨眨眼,声音压得更低,像说秘密一样:“那天我会穿裙子,还会抹胭脂呢。”

张错感到心口顿了一下,好像有一拍子心跳没跟上。而刚听过先生说话的那只耳朵竟火辣辣的,又痒得厉害。

直到闻人听行端着一盘牡丹酥边笑边往屋里去,张错才猛地醒过神儿来。

他堪堪捂住火热的耳朵,呆呆地望向先生背影。张错突然又听见自己心跳很快,正非常精神地拍打肋骨,那股子劲头叫他莫名发慌,担心心脏要从腔子里蹦出去。

刚刚他走神了?他这......又是怎么了?

心脏莫不是害了病。

闻人听行不算骗张错。三天后去文水村,他没有抹胭脂,但他真的穿了裙子。

那衣裙非常独特,是当下集市上找不到的样式。

火一般的绯红色,裙摆长到拖地,衣裙上用纤细的金丝精致绣着山川河流,日月星辉,浩瀚烟海……就像要将整个尘世卷进一把大火里。

闻人听行这次来文水村带了十几个下人,但都已经被吩咐到村里去分发银钱和粮食,以及医治伤病。

法坛立在一座空旷山头,坛边只有闻人晓眠和老管家守阵,还有站在一旁看着的张错。

张错看得屏住呼吸。他从没见过先生穿这件衣服。

闻人听行长发披散,那一身红裙衬得他整个人近乎妖冶。他手里不知何时提了把瑰金造的长剑,缓缓微晃着,喝醉了一般走到法坛中央,位于阵眼。

他舞起泛红的长剑,剑锋挥出火光,那身体柔软伸展,轻飘如羽,真的像一只浴火的凤凰,似乎下一刻就将直冲九天,飞走不见了。

张错记不清楚火凤舞。他只知道先生一身红衣撞进他眼里,他的魂魄便找不见了。

他的魂魄被火凤凰衔了去,大概正被焚烧成灰。

天边浓重的乌云渐渐淡散,纯净的日光大撒,云端尽头,碧蓝如洗。

闻人听行手挽最后的剑花,将长剑收于身侧,他站立在分明天地之间,侧过脸,望了张错一眼。

张错下意识后退一步,心里莫名其妙问自己一句话:“他是天神吗?”

张错打愣了太久,视线里总在飞舞一片火红,挥之不去,熊熊灼烧……

“阿错,阿错!”老管家用力推了张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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