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对万芙儿示好的事，阳绪有所察觉只是熟视无睹，可在万芙儿拉拢林泉亲近后，阳绪连带着向阳君川投来赤裸裸的审视和敌意。

恐怕是害怕林泉受牵连吧。

理性上能理解阳绪的态度，但心里依旧很不舒服。

凭什么自己的事还要看别人脸色？凭什么他一出生就拥有自己需要拼尽全力争取的东西？凭什么他是晚辈我还要毕恭毕敬？

人的一生就是不断攀爬的过程，想要摘星就必须接受被踩踏的痛苦——至少阳君川是如此。

他怨恨且不满，也只能容忍妥协，始终不敢张扬追求万芙儿的事，对方体量太大，操作不当就会误伤林泉。

现在林泉更像万芙儿的盾牌，不需要多坚固，脆弱且珍贵就会逼得敌人败退。

处在风暴中心的林泉本人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意识到这一切的她那天在街头狂踩纸杯发泄，最终还不是忍下来，依顺在万芙儿身边，哪敢继续树敌。

如果不是利益牵扯太深，林泉还挺喜欢这个疯丫头，因为她聪明又不至于聪明到瞒住心事，笨又不至于笨到甄别不了时局。更重要的是——不论自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话，她非但不会嫌弃鄙视，还会抛出更惊世骇俗的超级垃圾。

直到今天，林泉才明白网上为什么说决不能泄露和闺蜜的聊天记录。如果有人把她和万芙儿的对话全部整理出来公布于世，她想一定会被网暴到必须逃离地球的程度。

“我感觉咱俩挺像的。”林泉在陪她挑选听音乐会的小礼服，笑笑闹闹过后，一起坐在沙发上喝下午茶，“想不通阳绪为什么会拒绝你。”

她还是不忘记撮合这两人的大事。

其实清楚他俩不合拍是有利益因素，但林泉可不想管那么多，自己日子清净才是最重要的。

一般万芙儿提到阳绪都会很兴奋，这次少有的只是笑问：“那你觉得怎么做才好？”

“他这人贱的发慌。”林泉直言不讳，“你就输在倒贴他，我告诉你，你不睬他，最好甩两耳巴子，他就冒出征服欲想狠狠把你办了。”

“哈哈哈哈哈哈……”垃圾话就是这样产生的，万芙儿笑得差点被曲奇卡住，林泉给她拍了好一会儿背才停住，“说认真的，你也知道这不可能。”

话粗理不糙，林泉可不认为没道理，她始终相信阳绪的爱仅仅诞生于征服欲。

“怎么不可能？我俩性格接近，但他态度截然不同，肯定是你惯着了。”

“我和你很像吗？”万芙儿虽然依旧在笑，但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虽然都有直言快语过，但你出自于维护自尊，而我仅不过逃避地自暴自弃。”

林泉愣住了，她并没有剖析他人性格根源的习惯。

“我和你有本质的区别，浮于表面的交往当然看不出来，一旦交心就败露了。”她平静道，“很多时候你的判断都相当正确，但为什么觉得我们像呢？其实你一直没认真注视过我，没打算与我交心吧。”

眼前的万芙儿哪有平时猖狂的模样，醒目的红发下是孤独和哀挽，仿佛孤独漂泊在海面上无依无靠的美人鱼。

林泉的心被羞愧感灼烧得刺痛，自己确实从未想过深刻了解对方，只给她性格上贴了几个标签，只当她是个扁平的人物。林泉总会把“利用的人”与“真心交朋友的人”分得很开，她不会理解对方一边利用自己，又一边渴望获得友谊的心态。万芙儿则是把两者混在一起，在她眼里利用价值也要取决于性格融洽。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小宝贝儿～”万芙儿又恢复平时恣意妄为的模样，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轻浮道，“我才不生你气，因为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性格和阳绪超级像。”

“你不能这么侮辱我，谢谢！”

“什么屁话，真的！”她说，“你看你的傲慢，你的目空无人，还有你脾气上头就死倔。林泉宝贝呀，你像极了他，我可真希望你是个男人，么么么。”

这是林泉活了十八年听到最震惊的话，冲击得她足足花了三天时间还没消化好。

音乐会如期举办。

林泉和万芙儿一同入席，这场演出邀请规模不大，观众席在二层贵宾座。阳君川学历高，他的朋友们基本没有附庸风雅之辈，他们光看着名单就能开始聊得头头是道。

虽然林泉对西方交响乐兴趣不大，但毕竟是林家子女，偶尔有人礼貌性搭话，谈到指挥家在奥地利某音乐学院教学时，林泉很想回复对方把学院记混淆了，可身旁万芙儿一直处在听不懂的状态，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林泉也只有跟着当粗人，一问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