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林泉扭头问他。

“她这次怀孕有百分百的目的性。”阳绪向来不对林泉隐瞒明争暗斗，哪怕再复杂，只要她想了解，他就会将抽象嚼碎，转化为能听懂的具体，“她的丈夫相当于一块电池。现在这个电池价值即将耗尽，陆池云就该尽快踢开他，并占据他的位置。”

当初阳家给陆池云挑这个未婚夫，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怀孕为什么会成为踢开她丈夫的推力？”

阳绪摩挲下巴沉思片刻，说：“你可以理解成安抚婆家的抚恤金，因为有继承法，留了后代对他们有益。”

可林泉并不是在问这个，她想问怀孕这件事，怎么能轻松成为工具？如同货币一般。

她知道姐姐林瑶也处在这样的局面，这是她心头的一个刺。

“陆池云不一般。”林泉低声说，“她以后一定是攀上顶峰的成功者。”

“或许是。”阳绪却没有给予太多赞同，“她得不到强有力的帮衬，一个人闯荡困难重重，前期一定会有挫折。不过一步步杀出去的血路，可比直接继承宝座高出不少档次。”

林泉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有些犯困，阳绪一下一下像哄孩子一般轻拍她背，更是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但林泉再困也把今晚的话牢牢刻在脑海，一个字也不敢忘。

因为阳绪口中预言性的话，一般不会是“预言”，而是“预告”。

果然在第二个月，陆池云就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挫折。

她出差的路上意外出车祸，人没什么大事，怀四个月的孩子引产了。

又是当月，陆池云手里突然断了几个大单，与此同时她家和她丈夫家的公司资金链出问题，差点暴雷，是阳家的几个子公司输血救回来的。

“救”不是做慈善。产业链变动更加靠拢阳家集团，公司因为资金链问题不少骨干跳槽，新调进来的基本都出自阳家那几个子公司。

陆池云孩子没了，探寻自强自立的道路也断了。一切回到起点，依旧要过着在垄断集团阴影下乞食的日子。

林泉去医院看望坐小月子的陆池云。

一进病房却看到满地都是被踩碎的花。

陆池云背对林泉，张开双手迎着从窗户灌进来的风，就站在残碎的花瓣中央，拖鞋底满是那些曾经的姹紫嫣红。

林泉有些怕，她莫名有很重的负罪感。

“你来了。”陆池云缓缓转身，笑容仍是熟悉的温和，“步子太大扯到蛋了，不好意思让你看了出笑话。”

林泉第一次从陆池云口中听到这么粗鄙的俗语，可能她私下都这样发泄，所有温婉平和都是伪装出来的面具。

“你的道路还没有结束。”林泉说。

陆池云回头看向窗外，良久，微笑着认同：“是啊，我不会停下脚步。”

从那以后，陆池云和林泉的关系就此疏远。阳绪一直跟林泉强调这是利益关系下的必然，陆池云现在已经不需要从阳家捞到好处，反而要远离占据掌控权的阳家，所以利益决定了她不可以继续跟林泉做朋友。

“真心也好，利益也好，都没差。”林泉正发低烧，闷在被子里摇摇头，“我的羞愧感已经无法让我对她心平气和打招呼了。”

阳绪坐在床边，额头小心翼翼碰上林泉冰凉的指尖。

“对不起……”

“说了我很烦你道歉。”林泉翻身背对他。

太熟悉了，感觉以前也这样对话过。

莫名的恐惧和厌恶在心头蔓延。林泉仍未知道过去的自己为什么排斥阳绪，她一直逃避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现在跟他快快乐乐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在意过去？

可如果有一天，过去的心态逐渐占据现在的自己怎么办？有朝一日讨厌阳绪，伤害他该怎么办？

她变得害怕未来了。

未来总会有坏事发生，如果一切定格该多好。

时间不会随个人意志停下脚步，洪流会裹着每一个人推向未知的深渊。

林泉终究来到了那一天。

林瑶的儿子呱呱坠地。

与此同时，相关手续也全部打理好。

“你愿不愿意？”阳绪最后一次又询问林泉，他轻轻握住林泉颤抖的手，“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如果不想要，现在说也不迟。其他的交给我。”

他承诺之坚定，如同在对上天发誓。

林泉确实想过推卸这份麻烦，想过不管不顾只要自己活得舒服就行。

她摇摇头：“责任既然砸过来，那就接受吧。”

能选择的路一直都不多。

林泉还在生病，只能远远看着婴儿房的外甥，想到不久后，这个“外甥”就要成为自己“儿子”，她就觉得一阵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