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小同志身体可有抱恙？”他嗓音低沉，“她是爱女生前最亲热的友人。我曾打算探望她，但每每想到爱女便痛心不已，只能请你代我向她传以问候。”

所有明白人都擅长装糊涂，纷纷致以真诚的劝慰，阳绪也不例外。

阳绪只在转身离开后，眼里的恼怒和凶狠越来越深沉。

但凡阳家势弱几分，但凡他没有被内部钦定为继承人……万父不对林泉动手与良心无关，与林泉失去和万芙儿相处记忆无关。仅仅为一个“不放心”而造成不等价的冲突，权衡过后觉得不值得罢了。

林泉透过玻璃就能看到阳家集团总部的大厦，住所离他们的大本营近，自然碰上的几率也就大。阳绪特意给她整理了几张亲属关系图，对应照片和姓名，里面都是最有可能路上碰到的，基本都是喜欢瞎晃悠的中老年人，更加注重长幼尊卑问题，年轻人不主动打招呼得冒火。

“他们冒火我还冒火嘞！”林泉甩手不干，“我又不记得他们都谁。”

“我年少时最好的异性朋友只有你，我的很多长辈都算看着你出落成大姑娘。”阳绪耐心的凑着去逗她。林泉以前很会装乖，长得甜嘴也甜，阳绪时常带她去家里做客，林泉哄得有好几个大人想认她当干女儿、干孙女，阳绪当年没少心里嫌弃大人们根本不懂林泉有多狂野。

那时候自动贩卖机技术不算很成熟，容易出现货架不吐货的情况时，小小的林泉发出怒吼抓着贩卖机使劲摇，阳绪至今回忆起来都汗毛倒立，那时的贩卖机大都能活动，万一倒下去压住她，林泉就永远停留在十岁了。

阳绪再看向闹别扭的林泉，心怀感激地感叹道：“林泉，你能活着长大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礼物。”

“……”林泉无语，“你刚脑子游到哪个海域了？”

“好，言归正传。你不想打招呼也没关系，不去高档场所一般碰不到。”阳绪替她收好纸张，说，“跟老油条说多话确实无趣，你应该更喜欢和简单的人相处。”

凉风微抚的阴天最适合泡一杯热可可，然后舒舒服服躺家里追几集电视剧——许雨花时常认为天堂不过如此。

“下午好啊许雨花。”然而她在快乐下班的路上碰到了林泉，“你是想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嗯……”许雨花尬笑，“我跟王哥交班了，你——”

“阳绪让我跟你一起打发打发时间。”林泉完全忽略许雨花明确的暗示，也没有说出是自己强行找她，阳绪只有揪心又不得不祝她一路顺风的份。

“那就好啊，哈哈。”许雨花在心里磨牙，真会给我加班啊老板。

“许雨花你下班都去哪？”

“回家啊。”许雨花说，“没事，我陪你玩去，想去哪？”

“想去你家。”林泉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她只能尬笑着答应下来。

许雨花所租住的公寓离公司并不算远，坐公交也不过三十分钟通勤。可林泉走路不能快，阳绪绝不会同意她挤公交。许雨花坐上责任司机开来的专车，果不其然堵了将近一个小时。

“许雨花你为什么不住得再近一点呢？”坐车时间太长，林泉感到稍许不适，“你的工资应该够住江湾那里吧。”

虽然阳绪刚毕业明面上的职务没有实权，但毕竟从几年前就暗地里跟着高层们学习决策，给他安排的助理待遇不会太差，免得遭人笑话。

“干嘛把安家费浪费在这方面，如果不是应对偶尔有突发加班，我会住更远。”许雨花走入电梯，倚靠在扶手上，眼里却弥漫难以察觉的哀愁，“独居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我已经很贪图享受了。”

不间断的吵架和来自“亲情”的痛苦，为回报养育之恩就必须以享受为耻。许雨花没有埋怨过任何人，只觉得“创业”真是个不断敛财的怪物，吸干了她身上所有的血。

“没有什么贪不贪，既然是劳动获取，那这就是你应得的。”林泉冲她笑道，“你比我厉害太多了。”

“……是吗。”许雨花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单人的公寓面积并不算大，各种奇怪的小玩偶和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堆堆挤挤，显得空间更下限了。许雨花有些局促地把换鞋子的椅子收进壁橱里，又踢了踢卷在地上一直没收的毛毯，给林泉开了条宽敞着的道。

“哈哈，没见过这么乱的吧？”许雨花有些脸红。

林泉毫不在意：“这是你的家，你喜欢现在的样子，那就不叫乱。”

林泉说得很唯心主义，许雨花听不出来对方是不是安慰自己的说辞，手忙脚乱把客厅的茶几桌面收好，给她倒了杯大麦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