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74)
“蜗牛”二字,尤为大声。
“你可跑快点,若是被我抓到,看我如何收拾你。”见欢也不甘示弱地在后面撂下狠话,踏着我拖长的影子穷追不舍。
最后,事实证明,我的确跑不过见欢,没跑出多远,便被他从后面追上。
我一向认为自己乃是俊杰,因此,识时务是我信手拈来之事。
眼瞧见欢捉我之际,兔起鹘落间,我猛地刹住脚。
见欢不防我有此一招,也欲止步,却被一路攒下的势头推跑出去好一段后才稳稳停下。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见欢,见欢则啼笑皆非地看着我。
好半晌,我抚着起伏不迭的胸口,大喘着气,艰难收旗:“见……见欢,我……我不跑了……”
此言一出,先前豪气荡然无存,我顺手抹了把大汗淅淅的额头,身体里犹如一条火龙正恣意妄为地上蹿下跳,由内而出的火气熨地我肤烫如烙铁。
“你……你卯足了劲儿,再……再跑啊……”见欢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弓腰平息。
待气息稍顺,我立马双手抱拳,主动言和:“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向来主张以和为贵,今日之事,权当脚力切磋,见欢兄之躯如铜浇铁铸,令在下佩服,佩服。”一言阿谀奉上,不给见欢任何反驳之机,我转手祭出天水纱。
见欢忍俊不禁,无可奈何地道:“自小你就会装傻充愣,倒是不知谁人教的。”
我嘻嘻一笑,挑了挑眉,“鄙甲乃自学成才。”神色言辞间,颇有沾沾自喜的意味。
见欢折回几步,至我旁侧,一团白云于我们脚前落地。
我敛容看向见欢,见欢了之,肃然点头,继而双双乘云,直奔雁落城而去。
素绢酌墨扬九霄,孤月布星玄坤载。千窗漏尽灯阑珊,一盏枯卷尘丝缠。
三十七载,一晃已是曾经。
那条已记不清行过多少次的路,犹如一根经脉,在姜赤缇心中蜿蜒。两株硕果累累的桃树,宛如将军挺拔的身姿,伫立在那座陈旧的小院门前,临风公子闻香此间。
姜赤缇自凝水镜出来后便翘首企足,望眼欲穿,再不是当初那个羞怯拘守的大家闺秀,眉目举止无一不在诉说着浓厚至斯的思念。
这样的她,才是三十七年前的姜赤缇一心想要成为之人,也是历经生死与煎熬之后,该当成为之人。
一座饱经风霜的小院正上空,漂浮着一团软白如棉的云朵。
姜赤缇自隐其身,我本道不必,她却唯恐吓到尚不知是否在此的谈问西而坚持己见。
下落之时,见欢恐被人瞧见夜降“仙人”,于是,我略施一法,连人带云一并隐去。
迫不及待的姜赤缇当先飞下,却未入院中,而是停在了院门之外。
我和见欢则缓悠悠驾云而下,不请自入小院之中。
古旧小院,幽寂如斯。
烟尘茕茕的寸瓦尺砖,昭示着飞鸿踏雪的沧桑。
井井有条的青石花盆,在沉黯的东北角默守年光。
半酣面酡的葐蒀丹桂,香升九霄蟾宫。
纤尘难寻的块块方正,承载着步步思量。
经过一番拨草瞻风,我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此院有人居住。
我用手肘捅了捅见欢,问他:“见欢,你猜,会不会是谈问西?”
见欢沈声静气地道:“难说。”
一别经年,估计姜赤缇还得在外面触景伤情一阵。是以,我兀自坐在院里的一方石凳上,望月以待。
而颇有闲情逸致的见欢则步至丹桂树下,陶冶情操。
屋顶的瓦片和院墙的砖石颜色深浅交错,想来应是被修缮过。
两扇紧闭的补漆木门里,不知是何人正一枕黄粱。月光捅破窗棂的轻纸,不知又洒在了何人枕旁。
枯等半晌,我强散着困意仍险些睡去。
头脑昏昏之时,睹物思怀的姜赤缇终于穿墙入内。只见她神色忧颓,双眸在看到院中花香正浓的丹桂树时,忽地闪过一丝惊喜。
“我记得以前并无桂树。”姜赤缇俯身拾起两朵树脚下飘落的香花,放在鼻尖,闭眼轻嗅。
“许是后来种下的。”我如是推断。
姜赤缇仰头望着已高及屋檐的桂树,“应当有些年月了。”
我在她目光不及之处点了点头,道:“你若喜欢,便多拾一些嵌在衣服里,过而生香。”
姜赤缇回眸一笑,“走时再拾。”
第47章 了却尘愿
停在主室门前,我随手祭出个安魂诀,盖上尚有声息的一抹神思,继而施法自内拨开门闩,揎门而入。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没再施法起光,而是用见欢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燃起油灯。
灯芯上跳动的软火将整个房间映成一片暮色,昏昏暗暗的影子随火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