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645)

作者:星津归春洲

脚步声杂沓而近,何家人不敢多留,临走之时又撂下两句毒话以逞口舌之快:“烧死你们,全都烧光,哈哈哈哈……”一片狂笑声中,扬长而去。

仓廪已成火海,熏烟升腾如柱,惨呼声、求救声、捶打声纷杂交织。

当邻人携水赶至时,已不闻赵家人的喊叫声,冲天红光之中,只剩烈火焚屋的“噼啪”声。

赵家之女赵翠翠被双亲护在身下,尚有一丝生气,但随着黑烟愈浓,赵翠翠意识渐迷,而其最后一抹记忆是一泼冷水浇于脸上,呛入口鼻,溺水之感十分强烈,却终究未能逃脱此劫。

姬妦手托香腮,俯视浮在水中的水祟,“你就是赵翠翠?”

水祟垂下头,声若蚊呐地“嗯”了一声。

姬妦又问:“你在恨谁?”

赵翠翠倏地仰脸,面目狰狞,“蟋蟀村的所有人。”

姬妦蹙眉摇头,“你恨何家人,理所应当,但其他人何错之有?”

赵翠翠怨气颇深,极力争辩:“他们见死不救。”

姬妦和声和气地道:“是心有余却力不足,而非不救。”

“神女何必偏袒罪恶?”赵翠翠已然怒火蒙心,听不进半句劝解之辞。

“偏袒?”姬妦闻言啼笑皆非,“他们并非害你之人,又何来罪恶之说?”

赵翠翠振振有词:“见死不救,我却没冤枉了他们。”

“你这是迁怒于人啊,他们若当真见死未救,你又何来溺水之感?不是不救,而是火势太大,杯水车薪。”姬妦被赵翠翠的强词夺理耗尽耐性,口气不由重了几分,稍有指摘之意。

赵翠翠挺直鹅颈,眼起惊涛骇浪,嘶声质问:“若诚心相救,我家五人又岂会一命不存?”

姬妦见赵翠翠冥顽不灵,甚至心生歹意欲加害无辜,不禁愠恼,厉声反问:“所以你便要整个蟋蟀村的人为他人之过而陪命?”

赵翠翠咬牙切齿地道:“都该死。”

姬妦岔开话头,转而问道:“你与苗府,又是何恩怨?”

一提起苗府,赵翠翠恨意陡然高涨,“先是霸占我家田地,后又妄图逼我入府为妾,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姬妦继续询道:“白问稹又同你有何恩仇?”

赵翠翠斩钉截铁地道:“跟苗府那老儿是一丘之貉。”

鉴于赵翠翠善恶不分,姬妦并未立即信她之言,“可有依凭之实?”

赵翠翠大显蔑弃之色,“白问稹同苗老儿私交甚密,能是好人?”

姬妦终于听出原由,“你与他之间无仇无怨?”

赵翠翠摆首道:“他不认得我,我在苗府游荡四年,多次见他登门,跟苗老儿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姬妦有意无意地把玩着藤上一棵骨朵,润如玉的指甲在花苞尖儿轻轻刮划,“所以你便认定他非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翠翠目不转睛地仰视姬妦,“神女娘娘,此番道理你岂能不明?”

思忖少时,姬妦扬睫一瞥,“白问稹那头花鹿是否为你所伤?”

“花鹿?”赵翠翠一脸疑惑,似不知其事,随即一口否认:“不是。”

姬妦不禁犯疑,花鹿若非伤自赵翠翠手中,那会是谁?“白问稹现在何处?”

“我在哪处,他便在哪处。”赵翠翠森然一笑,煞有计谋得逞之快意,“我知神女娘娘今日必会来收我,白问稹前几年又修庙有功,娘娘你绝然不会同蟋蟀村的人那样见死不救。”

姬妦眉棱微挑,“你有意引我前来?”

赵翠翠倏尔敛起不恭之色,“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神女娘娘。”

姬妦两手抓着花藤,轻悠悠地晃动起来,“何事?”

“苗、何两家之仇我已报,但求娘娘慈悲,度我无辜家亲。”赵翠翠黯然泪下,“家亲亡灵不安,又不舍俗事,死后受困于仓廪之中,不得再世投生之机。我一家生前都信奉神女娘娘,如今只乞娘娘施个成全。”

姬妦于心不忍,闻言多有动容,语气随之和柔下来,“那么,你呢?你化鬼作恶,又欲何去何从?”

“来世纵做猪牛,沦入无间,也不悔。”赵翠翠态度坚定不移,即便刀山火海,她也势必不会放过仇人。

姬妦有感于赵翠翠的意志,也知其良善未泯,否则对蟋蟀村的人也不会单单只限于报复性的捉弄,“你恨蟋蟀村的人见死不救,为何不一并报仇?”

赵翠翠眼波流转,死灰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笑,“我心不坚,亦非苗老儿之流,吓唬吓唬便当报了。”

“赵翠翠,你恨蟋蟀村的人,却并不是当真恨他们,而是恨死。因死,则生恨,无理无由。”姬妦言辞恳切,鞭辟入里:“你被冤屈不平障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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