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6)

作者:星津归春洲

他从未饮过这般异香四散之水,一时忘记长辈嘱咐,要了一壶舔尝。孰料,一壶见底,酒醉魂飞,他险些现出原形。

好在同行之甲刚好寻来,并及时将他带出酒馆,否则定要生出祸事。天穹山则少不了会来好些捉妖道人,彼时又是一桩难事。

洞内二十三盏烛台,我挨个看尽,除开七十六年前阿婆那盏,余下二十二盏,可真是件件惊心,桩桩难饶。

如此看来,我这个过错反倒显得独出机杼了。

若是后面再入燃恶洞之甲偷偷瞧了我的灯盏,定会好生嗤我一番,天穹山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甲,活该被罚。

观遍二十三盏烛台后,我开始刻己之过。落字成言之时,一点也不敢含糊,小心刻上自己所犯过错,以作后甲警示。

灯熄之时已是翌日清晨,出洞后方知,我点思过灯一事,昨日已传遍天穹山,连银杏爷爷都已知晓。

想必我前爪刚入燃恶洞,阿爹后爪便开始现身说法。

这不,我刚吃上阿娘算好时辰给我准备的饭菜,阿哥便从外面回来,开始将我念叨。

他说我这纯属自讨罚来挨,不知从哪里借了颗天胆,竟敢妄疑山神所言,罚点一日思过灯委实轻了些。依他看,应当再让我将《道德真经》仔细抄上个一千遍才罢。

我自知有错,便也不还他嘴,只埋头吃饭。

一夜未眠,饭菜刚下肚就来了瞌睡,想必寝洞里那张草榻思我已甚。

近几日霪雨霏霏,以至山路泥泞难行,商宧本该来同我道趣,却受雨所阻,无法上山。

前日好容易雨停,虽未放晴,总归是不再落雨,而泥路也已半干。

我想着商宧今日应当要上山来,谁知晌午一过,又落下几滴。未几,风潇雨晦,电闪雷鸣,甚是骇甲。

今日,商宧又来不了了。

我一甲在洞中,甚觉无趣。

山上所有尚未结亲之甲均各有寝洞,由于我们挖洞的本事厉害,所以有些性子活跃之甲并不会在一处洞中长住,若是想挪,便再挖上一个新洞即可。

我时常在想,商宧这般上山下山麻烦得紧,倒弗若我在山上给他和他娘一人挖个寝洞。入山而居,出洞便可采药,实在省事不少。

也不知商宧的娘到底所患何病,服药多年却始终不见好。我虽有挖洞、灭蚁之能,却无诊病之赋,委实无能为力,只得干着急。

我时常同阿哥讲,我也想做人,还想做一个心灵手巧之人,若是能学得一门治病救人的手艺,那便更是美哉。

阿哥却总嘲笑我,说我愚笨至极,如何能做好一个人?我虽忿忿,却也无话可辨。

外面的风雨毫无作柔化绵之势,我出不得洞,只好枯枯然地趴在草榻上,一遍遍想着商宧前次上山来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曩昔,村有富贵两人,一姓商,一姓万。

商姓之人矜贫救厄,常济淹蹇,口碑载道。

万姓之人铢施两较,惯劫闺阁,罄竹难书。

村中有一水横下,两岸间水,观近,行远,往来极迂。

商姓者欲使匠师造桥于上,予人车跨水以行。

不日,造桥之事风卷相传,众人不约齐聚商府外鼓乐喧天,以此为谢。

万姓者闻之,忌火顿燃,以银贿造桥之匠,暗使其以土换石嵌之,匠谋。

桥成之日,百掌齐喝,千足复行。商善者之名、迹于碑所载,立桥首以观。

月余,陵雨数日,水涨。

桥身之土非石坚,渗水即散。逢牛车踏桥欲过,桥不堪受,顿毁,人牛皆坠水而亡。

村人皆为桥之所夭,乃商善者工劣而致。若无糟桥,则无水魂。

商善者受千口所唾,其冤难鸣,遂负屈于残桥投下,自溺。

种恶者心快一时,然其不知所犯之恶,恶果将食。

数月后,万姓者患疾,携两仆欲渡水求医,遂行船于上。忽而,浪打船翻,三人同落,独卒者乃万。

万姓者生时怙恶不悛,死后其魂为石,万人践之。匠者,伥也,亦同。

犹记商宧讲完此故事时,语重心长地道:“一切诸报,皆从业起。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业,皆从习起。”

我一时无法明透其中之意,只觉商宧言此话时,颇有些感伤,却不知是为何。

第4章 半崖山崩

滂澍三日,云销雨霁,浮岚暖翠。

我在洞内穷极无聊了三日,每日都盼着雨停,商宧说与我听的所有故事都被我逐个回忆了一遍,绵长之雨才终于止歇。

雨虽已停,但泥路湿滑,商宧犹然上不得山,我便只有找小慈和小墨来消遣光景。

尚在路上,却瞧见二甲已结伴朝我寝洞方向行来。想来二甲这三日也同我一般,无乐可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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