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587)

作者:星津归春洲

这看似毫无端由的一席话把柳络儿听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问道:“她双亲尸骨与锁魂阵有何干系?”

九夭道:“以至亲之骨作锁魂阵之基,此人当年还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世间血肉之躯皆乃母赐父予,此生此世,无可分,无可离。”

“居然以血亲之骨压阵,”梅鹤仙人攒眉蹙额,白须颤颤,“能人,布得好一出死阵。”

清泪成血,长长的指甲缝里嵌满了脏泥,春梦婆婆身软体疲地跪膝而坐,所有意志仿若瞬间被击垮,全面崩塌,双眼无神地望着骸骨堆,喃喃道:“原来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没给我剩下,就连仇人都已经不知死去多久了。如许年,我只有那一点不甘和仇怨,渐渐累成了执念,到头来却成了空。我也早该死的,活得太久,连我自己都感到厌倦。”

垂首之时,一道冷芒划过面颊,春梦婆婆姿态未动,眼帘微微一掀,却是寒意迫人的后虚剑直比其眉心,剑尖与面之间仅两指之距。

利剑在前,春梦婆婆的神情之中并未显半分惧意,反而迎面抵上剑尖,缓闭双眼,连发三叹:“对不起,困了千年。对不起,早该解脱。对不起,季写知。”

良久,利剑迟迟不见落下,春梦婆婆倏尔睁眼,对上一双沧邃的眸子,“公子并不似有妇人之仁,不动手必是我身上尚有可取之物。”

苍驳擒剑匆匆在地上划了几笔,写下“性命”二字。

春梦婆婆扬唇而笑,潭中风波即止,“我明白了,诸位请便。”

柳络儿霍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急切地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一旦陷阵,横竖皆逃不开一死。当年,那人不惜耗尽元精,赌上性命,无所不用其极,只为将我困死。千百年来,我使尽浑身解数,却屡试屡败,从不曾现峰回路转之迹。时至今日,终究是疲顿了。尽管我仍不愿接受,亦不想承认技不如人,但破解不得却是不争之实。何况,世事已然万化千变,我所求,早已化成灰烬,再也回复不了了。余我孤魂行世,不过是另一种囚困。从始至终,囚我者,唯己而已。”春梦婆婆拔下髻上的丝昼花发钗,握在手中,意态媖娴,转眼恢复年少模样,风鬟雾鬓,面色红润,微启檀口,轻声吟唱:“日神之光,晒我眼房,菩婀山脚下,姑娘遇见了郎。日神之光,灼我心肠,猎狼台边旁,姑娘爱上了郎。日神之光,照我额黄,丝昼花根底,郎娶回了姑娘。”

随着歌声飘飞,幻境开始大震,苍驳当下收剑,敛去眸间杀意,嫁根连枝术致其耗损不少精力,稍稍驱剑定身便感乏累,吐息急而不畅,能稳住脚跟不倒已是不易。

接二连三的冲击直令柳络儿头晕目眩,整个人东倒西歪,叫苦不迭。

与此同时,每一口棺材均阖盖入地,碎裂倒地的石碑纷纷合整竖立,残败的墓园逐渐恢复原状。

九夭鸿声呼道:“季写知,可有见一青衣公子?”

唱声戛然而止,季写知不假思索地道:“今日不曾见过。”

梅鹤仙人侧头看向九夭,惑然不已,“连境主都不知晓,莫非青扇公子已不在此幻境中了?”

九夭垂目视地,但见脚下一层黄沙缥缥缈缈,道:“极有可能。”

“日神之光,晒我眼房,菩婀山脚下,姑娘遇见了郎……”清越的歌声再次响起,季写知的模样愈渐模糊,周遭一切景物都在不停后退,一片虚影中,只见季写知将发钗狠狠地刺进了胸膛,吟唱声随之微弱。

而脚底下,时隐时现的黄沙却益发清晰,探手可捧。

大震停止之时,幽潭、墓丛、崇山峻岭齐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松软黄沙。

四人极目远望,无边沙漠赫然跳入眼帘。

沙丘连绵起伏,隐约飘来“丁丁零零”的驼铃声。

漠上沙如雪,无烟,无冢,无孤城。

一包小小的沙丘上,一名身着蔚蓝色飞鸾衔莲绣花纱异族服的男子赤足踩在上面,正翩迁起舞。

其腕穿银铃,踝套银丝圈,动之脆声悦耳,一串由数十颗小如米粒的紫牙乌嵌织而成的眉心坠几乎盖住其半面螓首,坠子下端垂着一枚同为数颗小粒紫牙乌编成的曼珠沙华,花下另有三四片雪花大小的金叶作底。

此人虽是男子,姿段却十分柔美,翩若惊鸿,堪比娇娘。花貌之上,生着一双与其姀怜之质略不相称的蚕眉,斜飞入鬓,俊武严严。眉下,星眼细长,眸珠乌蓝,煞是好看。舞动的右手手背上有一枚铜钱大小的赤阳纹,极为打眼。

“赤阳纹,”梅鹤仙人观之诧异,目光紧随其舞动而移,“居然是已经消失了数千年的崦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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