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566)

作者:星津归春洲

“别说了。”伏伏惊惶大吼:“你别说了,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你想做什么?”

“伏伏。”九夭嗓音低沉,如含魔力,叫聆者不得抗拒,他继续不慌不忙地述道:“那一日,蛱蝶穿花,游鱼戏水,你在一片白花中闲步……”

那是平静而寻常的一日,烈日当空,河风徐徐,莺飞蝶舞,游蜂弄蕊,白花怒放似雪。伏伏独自在一片勃勃生机中信步而走,玩心起时便扑蝶逐蜂,好不快哉。

生性活泼的伏伏最常来河边玩耍,只因那里生长着一片浆果林,结出的果子皮薄汁丰,酸甜可口,伏伏最喜食之。

一串一串的红果果压弯枿枝,伏伏伸长象鼻卷下一串,送入口中,正津津有味时,一支从林中射出的飞箭瞬时将伏伏刺穿,笨重的身体应势倒地。

箭上涂有剧毒,倒地之后的伏伏很快便因剧毒侵体而散尽气力,随即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屠刀靠近,自己却毫无还击之力。

不甘心的伏伏闷哼着挣扎数下,却是连踢腿的动作都难以完成,本就行动缓慢的它最终不幸沦为砧板之肉,悲待宰割。

伏伏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明晃晃的屠刀扬起又落下。

第一刀,砍在鼻根处,皮肉翻卷,鲜血迸溅,但长鼻仍有一半连在脸上。

第二刀,仍然砍在鼻根上,整条鼻子完全断裂,然后被偷猎者像对待碍眼的腌臜物一般两脚踹开,殷血一股一股自削口不平的红肉里涌出。

接下来的数十刀,分别砍在伏伏面庞的左右两边,那人用足了力气,刀刀至骨,而这般残忍凶恶的手法却只是为了掠夺伏伏的一对象牙。

象牙固然美丽,但它只能,也只允许属于大象。他者,可观之羡之,但绝不容许夺之为己所有。

任何以此方式攫取的象牙上都附着着一个惨死的冤魂,民间有一传言,叙道便是此事。

古时,有一乡绅极喜象牙之饰,常常从各处搜罗上等象牙,命人磨成佩饰,其中便有一串寐时也不离身的象牙珠串。

一日,一名游方高僧来到乡绅的宅院外,观之院中煞气极重,叩门一问方知屋主房中置有大量象牙之饰,且很大一部分为其亲自采割。

高僧明了症结所在后便用“种瓜得瓜,种李得李”等诸如此类之理苦心劝化,望乡绅永封屠刀,少造杀孽。

乡绅却哪里肯听,全将高僧之言当做过耳之风,并命人将之驱赶出去,每日仍以攫取象牙为乐。

有时候,报应来得就像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把人浇得措手不及。

高僧离开后不久,乡绅猎象归来,弗及好好欣赏所获,却突如其来的生了一场重病。此病发得十分古怪,先前毫无征候,然却来如山倒,致其意识混乱,且伴有胡言乱语之症。

管事将全城所有医术高超的大夫逐一请上门问诊,但没有一个大夫瞧出病因,自也寻不出解决之法。

随着病状逐日加重,乡绅口角邪涎瓫溢,眼珠歪斜无神,四肢瘫似豆腐,最糟糕的是,药石无用。

当乡绅命在一线时,那日被驱赶的高僧返顾上门。

但,去而复返的高僧并未对乡绅规劝片言,而是将其腕上的象牙珠串取下,投入香炉中焚化,同时长念《往生咒》超度枉死之魂。

次日,乡绅一觉醒来,竟觉神清气爽,病状全无,大感于高僧之神,又思及此前无礼对待,深感羞愧,当即跪于高僧面前,忏悔过错,并将府中一应象牙制品一件不余地拿出,交予高僧度化,自此金盆洗手,再无滥捕滥猎之行径。

伏伏生来便拥有一对漂亮的长牙,是造物者恩赐于它们保护自己的一把利剑。造物者从来公允,无适无莫。予猬以刺,予象以牙,予鹿以角,予人以智,各不相同,却样样宝贵。

象齿焚身,伏伏不过是拥有一对漂亮的长牙,它何错之有?至始至终,错的都是那些利欲熏心的偷盗者,以及强行凌夺他者之贵转加己身之徒。

每一场罪恶的交易,都不过是钱欲的原始置换,无辜者被架于买卖中心,却不被允准参与事前洽商,更不被容许拒斥。面子上看似银货两讫的买卖,里子里却是一回背对天光的暴力侵占。而至于所谓的等价,呵!盗钟掩耳乎?

长牙连着头骨,盗猎者欲保象牙完整,便要从头骨处砍下,素来怕疼又极爱美的伏伏生生被弯刀削去大半张脸,疼得在地上直抽搐。眼泪和血顺淌,疼痛和绝望一点点瓦解着伏伏的意志,冲击着这头一向坚强的小母象。

盗猎者取得象牙后,得意洋洋地拎刀走人,餍足的神情以及满身血渍,令他看起来像极了将要迎娶佳人的新郎,而他身后的伏伏,却形同一堆被丢弃的烂肉,很快便吸引了蚊蝇嗅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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