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52)

作者:星津归春洲

谈问西步离画桌,看向小菊,“将画收起来罢。”

“是。”小菊依言卷起《暗香》,收入一只画筒中。

姜赤缇碎步行至箜篌处,提裙而坐。

谈问西转身看去。

薄纱虽然掩去佳人半面花容,却盖不住她眉眼间的芳菲。

姜赤缇眼角微翘,玉手拨弦,弦颤音出。杏花间,清湖畔,声声婉转,音音空灵。

张潇潇极擅箜篌,早将毕生所学之艺全数教与女儿。

玉蝉湖一行,姜赤缇特意携带箜篌,只为一感山水间拨弦之意。

箜篌弦间,柔时如水流,潺潺湲湲,急时如银河,忽落九天。姜赤缇入情入境地拨弄琴弦,渐渐地,已不知春秋与冬夏。

小牟、大华闻音后,皆睡意全消,双双耽于此音。马车上的古璠也不觉卸下防备,侧耳倾听。

谈问西更是未饮先醉,此前虽也听过姜赤缇弹箜篌,但此情此景之下再闻,却另品出一番意味来。总之,同之前不大一样。

曲罢,众人回神,小菊搀着姜赤缇绰绰起身,款款行至谈问西面前,恭敬作礼:“多谢先生说服家父,学生今日才得以有幸感知弦上之音,一境一意。”

“不足挂齿,此为人师授课应尽之道。”谈问西温煦一笑,如刚酵上一年的梅子酒,清冽甜柔,有一口怎甘罢休之瘾,不觉然已神醉其间,唯留空觞一盏。

“学生定不负先生所望。”姜赤缇又是一礼,花间盈盈。

离开玉蝉湖时,小菊本欲折下几枝开得正娇的杏花花枝,预备回府后放在姜赤缇的闺房中。

姜赤缇却止住小菊折花之手,轻轻摇头,“我虽喜,倒无欲夺它自由。此处有风月清湖作伴,若是折了回去,不日便会凋零,留得空空落落几根残枝。悦我之目,却伤花之性,不妥。”

一席话毕,小菊遂收回手,扶着姜赤缇,笑道:“小姐自小便是如此,从不让我们折花,房里的花瓶也从未盛过花枝,倒真真成了摆件儿。”

谈问西俯身拾起一朵新落的杏花,拈着花梗送到姜赤缇面前,“有花方落。”

姜赤缇怔了一瞬,旋即伸出一只手,摊在花下,若有所思。

谈问西将落花稳稳放入姜赤缇掌心,犹香绕指间,笑了一笑,而后落手负背,迈步走开。

一只柔柔素手轻托着一朵橘蕊杏花,相映相辉,仿佛此花有意落下,只为一诉幽衷,一表遗丝。

望着霜色背影渐行渐远,姜赤缇突觉某处正微微颤动,犹如一把尘封千年的箜篌,猛然被人拨动琴弦,余音袅袅。

第33章 念兹在兹

从玉蝉湖回去后,姜赤缇便呆坐房内。

她心湖难平,脑中时不时浮现出先生的模样,先生教她作画、先生带她观春、先生湖边静立、先生为她拾花……

小菊斟了盏桂花茶放在姜赤缇面前,“小姐,自打从玉蝉湖回来后,你便一直坐在这里盯着《暗香》和杏花瞧,可是出府一趟太过疲累了?”

姜赤缇的目光虽是落在画上,但看的却不是纸上已干的数笔墨彩,而是右侧隽秀飘逸的“暗香”二字,一撇一捺在心中临摹数遍。

不过,与其说她是在看字,倒不如说她是在思写下此二字的那抹霜色。

经得小菊一茶奉上,姜赤缇这才发觉,房内不知何时已点上了灯,“天黑了。”声音有些懒,似在问,又似在述。

正在窗边剪烛心的小菊黄光灼面,看了一眼桌旁的姜赤缇,也不停下手中剪刀,只笑道:“小姐可算回神了,奴婢去庖厨给小姐热菜。”

最后一截烛灰剪下,小菊放下剪刀,蹈足而离。

烛火跳得欢快,画旁那朵小心捧回的杏花已傲然不复,花蕊及瓣都发了蔫儿,姜赤缇莫名有些心疼,起身从书架上取了本书,随意翻开,将即将枯萎的杏花置于册叶间,重新阖上,放入抽屉中。

至于《暗香》,姜赤缇本打算裱起,挂于墙上,想了一想,最终作罢,小心翼翼地将之卷起,放进画筒。

姜赤缇托着画筒左思右量,一时不知该将其安放在何处,思忖片刻,决定暂且与夹着杏花的书册一并放于抽屉间。

是夜,姜赤缇辗转难眠,心底有一种奇怪而陌生的感觉如紫藤蔓延而生,搅得她目不交睫,却又寻不出因由,亦不知如何排遣,心里很满,同时又很空,尤其不由自主地想打开抽屉。

屋内一灯如豆,摇曳着昏黄的光,有一念即灭之感。

“哎!”闺床里,姜赤缇幽微一叹,终于还是掀被而起。

三更已过,本该一枕清梦的她,此时却如同下午那般,怔坐桌前,幽黄的烛光下依旧是平展开的《暗香》。

姜赤缇不明白,她是怎么了?一幅画而已,她以往作的画幅也不少,却唯独对这一幅念兹在兹,究竟是何缘由以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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