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376)

作者:星津归春洲

晦暗中,床上的隆起动了动,一道沧桑无力的声音响起:“何人在吟呐?”

北行看向苍驳,等他示意。

苍驳摇了摇头,不是他。

北行意会,遂道:“梦吟。”随即离去。

如此又试了两间,犹然不是,那便只剩下最后一间。

二人相视一眼,苍驳一闪而避,隐于暗处。

北行依样开口,曼念祝祷辞,“以尊之喙,散吾之茫。以尊之爪……”

第二句尚念出一半,便听里面抖抖索索分毫不差地打断接上:“引吾之向。以尊之翼,助吾之航。以尊之眸,曜吾之乡。祈,天玄之尊,佑吾万世鼎昌。”颤抖的声气里充满无尽的虔诚,毫无生涩之感,仿佛日日念诵,毋须加以思索,便能一字不差地如流而出。

此人,当是那占无疑。

北行面色一喜,随即平了心绪,不动声色地道:“王许,不,或许该唤你一声那占。”

话落,只听里面窸窸窣窣一阵,晦影里,隐见一人躬身趿鞋,而后理了理衣着,阔步迈来。

北行自壁上取下一盏油灯,拨了拨捻子,辉芒陡然一亮,将将照出身前之人形貌。

隐于暗处的苍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占,将他面上每一个微不可察的表情都一一捕捉,便是此人,翻卷一室风雨,操控一局江山。

只恨其胸怀不世之略,却偏择造难生患之路。如今被锁深阶,实属自食其果。

北行也将那占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霜胡雪发,额面沟渠丛生,已是半百之年,由于久不见阳,面容惨白,无一丝红润之色,唯精神尚算奕铄。岁月的斧凿与黑暗的磨折,也未能削减其身上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

那占笑了一笑,“小公子如何晓我名姓?又是如何晓我所在?”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你故意留下如许蛛丝马迹,不就是希望有人能解你名姓,知你所在吗?”北行说的甚是轻巧,仿佛找到他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

那占捻须兴叹:“后生可畏,离秋国有如此颖悟绝伦之辈,当是帝之大幸。”

北行不矜不伐地道:“吾国佳器济济,本人不过诠才末学,岂敢誉帝之幸?”

那占眼里满是赞许,“泰而不骄,好,好。”

北行自怀里掏出一物,摊开手,掌心里赫然是一枚玄鸦墨玺,“你这一出偷天换日之戏,唱的当真是好,直叫我以五体而投地。”

那占眸光微有闪动,欲伸手去拿墨玺,北行却迅即将手一缩,“莫急,容我再替你存上一阵,时机一到,自会物归原主。”

那占不怒不恼,收回手,平静地道:“如此,也好,有劳小公子代为保管。”

“好说。”北行将玉佩揣回衣襟,“我知你定有一城池话要说,你不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头至尾,一一说道。我必心无旁骛,屏息谛听。”

“既然引了小公子前来,自是有所交代。不过,”那占辞色一凛,“老朽有个条件,小公子若应,老夫便倾腹而语,公子若拒,老夫则片字无说。”

北行不露辞色地道:“那就要看看你所提的条件是什么了。”

“不难,”那占卖了个关子,“但也不易。”

讲此话时,那占的目光不断地在北行脸上扫拂,似在察其言,观其色。

“何不直说?”北行神态从容,同样也将那占仔细端详。

“除掉沈匕。”短短四字,衔怨带恨,掷地有声。

苍驳瞳孔微缩,那占被沈匕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无明狱中,提的条件不是救他出去,而是除掉沈匕。

沈匕固然可恨,但于那占而言,比除掉沈匕更迫在眉睫之事,不该是先离开这座暗无天日的深牢吗?

沈匕何时不能杀?想摘沈匕脑袋的又岂止他那占一人?况且,若他能离开无明狱,亲手摘掉沈匕的脑袋岂不更加快哉?

还是说,那占并未对身前的年轻人抱有别的指望?

抑或是,深知他将言之事的分量并不足以替自己脱离缧绁之苦,换取自由之身?

凡是入无明狱之人都再清楚不过,无明狱是一处被世人遗弃之所,即使逢天下大赦,也不会含括在其中,能在无明狱苟活而不自戕之人,心性皆非寻常人可比。

“你大费周章引我来此,提的条件就只是这个么?”北行同样有些惊讶,随后咬牙切齿道:“不仅沈匕,但凡国之叛臣,毋须旁人言语,吾等必将倾力诛之,一羽不留。”

那占眼中精光一现,如水中著盐,转瞬即消,又道:“沈匕那里有老朽一柄锦扇,还请小公子日后寻之送还于我。”

北行这一日都对那幅诞妄不经的八仙过海图存疑,心心念念想追个究竟,听那占一提,便立马发问:“那扇面上的八仙过海图,可是出自你之手?”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