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33)
“商公子的画,一百两银子已算是我等占了商公子的大便宜。”
“我早说过她要不起,果然不出我所料。”
“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敢同我抢画。”
莫说一百两了,我此时是一文钱也拿不出来。
打出生以来,我统共下过两回山,银子都在同行之甲身上,又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在此,也诚然给不出一百两之多。
我强作镇定,跋前疐后,正东观西察寻摸着能麻溜儿跑出去的缝隙时,商宧终于开了金口:“今月此画,”停了一停,又道:“我便相赠姑娘。”
平生第一次觉得商宧的声音竟是如此优美动听,大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
聚观众人先是目瞪口僵,转而扼腕长叹,人群中有几个姑娘甚至已经泪花盈盈,就连莫名白得了此画的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商宧竟如此轻易地将价值一百两银子的画相赠与素未蒙面之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为何?”我茫然问他。
商宧清朗一笑,顾自从我手中将画取走,又放回桌上,将之铺平,“正如姑娘所说,画上已有你的手印,便属残画。若我再将残画售予他人,岂不白白辜负了爱画之人的一片赤心?”
商宧的回答精妙无疑,引得周围众人无不拍手称赞,皆道商公子绿竹猗猗,如冰壸秋月。
我看着商宧重新提起画笔蘸墨,又在已经落章的画上挥来点去,忙问道:“你这是作甚?”
“填画。”
第21章 作画之约
只见商宧执毫在印有我手迹之处落笔,不过寥寥数笔,画中峻岭竟平添了几分嶙峋之峭,方才还依稀可见的手迹,此时竟是一点也瞧不出,神乎其神,犹如一名淡泊浮华的居士,归隐于秀水青山间。
不出所料,又引得众人一片惊叹。
商宧搁下画笔后,又拎着衣袂,朝画上轻轻扇风。
片刻,画上墨迹干透,商宧一只手捻起墨画一角,另一只手则从背面托画,递到我面前,温声道:“姑娘收好。”
我木然地接过画,却不急着欣赏,只将之糙糙一卷。
商宧开始清洗笔砚,周围的公子都鱼贯而走,二八姑娘们却仍旧留在原地,交头接耳,花容好不娇羞。
我见他只顾着收拾东西,瞧也不瞧我一眼,而我又一贯受不得遭人无视,当即唤道:“商宧。”
“不知姑娘还有何事?”商宧虽在应我,却犹然头也不抬。
我笑了一笑,怪着调子,道:“又有事,又无事。”
商宧再次沉默。
我一把夺下他手中刚洗好的笔,纳罕道:“诶,商公子的画作惟妙惟肖,想来是这杆画笔起了妙用,要不公子将画笔也一道赠与鄙人,鄙人也拿回去画花描树。”
“姑娘若是喜欢,赠与姑娘便是。”商宧仍是一副不恼不怒的样子。
不过,我身后却有人忍不住跺脚了。
有人不乐意,我便来了劲,又随手拿起商宧桌上的一本书,掌握书脊,一指压沿,将书翻成了折扇,慢悠悠问道:“商公子家住何方啊?”
“你……你可别太过分,商公子家住哪处,与你何干?”
我转过头一看,几位迟迟未走的女子皆虎着眼瞪我,神情不大友好。
我面浮善气,笑道:“我这是帮你们问的。”
一位身着浅橘色忍冬纹月裙的女子脱口而出:“用不着你问,我早就晓得了。”
我瘪着嘴,摇摇头,“我不信。”
“商公子就住南边走衣巷的第三个院子里。”
我狡黠一笑,回头看着商宧,求证道:“商公子,她说的可有差?”
“你……”那姑娘这才反应过来,白净的脸上顿时如蒸热气,红扑扑得。
商宧笑而不答。
我无奈道:“既然商公子不肯说,那鄙人只好亲自去瞧一趟了。”
于是,在数道欲将我千刀万剐的目光之下,我跟在商宧后面,施施而行。
一路上,他皆嘿然不语,却也不阻止我。
我甚觉无趣,几步跑到他前面,嘻着面皮,“商公子,鄙人这般同你回去了,你娘子会不会生气?”
“尚未娶妻。”神色淡静,辞气不温不火。
我好容易能同他攀上话,他却百问一答,我岂能作罢。
“那你可有欢喜的女子?”我偏要引他说话。
商宧蓦地停下,定定地望着我,反问了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话:“你可有见过落在雪地里的太阳?”
我不知他此话何意,便未深思,随口一答:“如此奇景,鄙人倒是没有见过,莫非商公子曾瞧见过?”
商宧颔首,郑重其辞:“见过。”而后又自顾自往前走。
我自然不信,这个书呆子要么是看多了戏文,要么就是不愿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才寻了个莫名其妙的问话来搪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