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137)

作者:星津归春洲

“师兄等等我,等等我。”玄空也立即跑开,追了上去。

扶疏犹记,娘曾对她说过,“不要轻易让一个人进去你心里,因为一旦有人占据了你全部心绪,你便不再是自己了。”

自从遇见道川后,扶疏就知道,她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而就在方才,当她看到那双穿破两世烟尘澹然来到她面前的湛眸时,扶疏终于清清楚楚地明白,她喜欢上了他,在前一世便喜欢了,道川也好,玄一也好,只是他,也只有他。

意识到此事后,扶疏心中不免一寒,她喜欢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六根清净、两世皆遁入空门的和尚。这很奇怪,却又无法受她左右。

世间诸多事,大多数不可凭自己的意愿掌控,也不可凭自己的心意揣度,恰如一块无可撼动的巨石,谁能想到,其内里竟蕴藏着一汪清水。

不过,扶疏生来便不是患得患失之人。

爱情里,没有对错,也没有该或不该,她不会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出家人而感到愁闷,喜欢便喜欢了,这是一件值得她为之高兴的事。

但是,她又非常清楚,玄一有自己的清规戒律要守。所以,她不会将其打破,她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喜欢他。

管他几生几世,若他下一世是俗家之人,那她便化作寻常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若他下一世仍是出家之人,那她就再做一次困在缸里的鱼,这便是她所能付出的喜欢。

后来,扶疏也正是如此作为。

十三年后,凌空寺的方丈圆寂,方丈一位由玄一继任。

扶疏再一次看着少年玄一一步步迈入风烛,虽已经历过一次,但她还是无法坦然面对这一变化。

玄一方丈五十八岁时,恰逢大旱,蝉喘雷干,赤地千里。上苍久无雷,良田起黄埃。田野秧苗枯死,寸草不生,山下奉河涸如小溪,民心由此燃躁。

这时,百姓开始将希望寄托于神佛,日日入庙,上香祈雨,但旱魃为虐之况却并未因此有所改善,晴空无云,仍旧不见一点雨丝。

如此境况又持续了半年左右,眼见无法播种,来年定然又会颗粒无收。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但天已塌下,食不果腹的百姓一气之下便将怒意转向庙堂。

山下村民扛锄操锹,将凌空寺围地水楔不通,寺中十二名弟子皆戮力同心守住庙门。

而身为方丈的玄一却置身庙外,同盛怒的村民以礼攀谈。

扶疏在水缸里也能听到村民的怒吼声,几乎都是质问,为何他们供奉的香油钱一分没少,却仍是求不来一点降雨。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解释都显得非常多余,也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所有无力的安抚都弗若一场大雨来得酣畅。

玄一的声音很快被怒吼声湮没,村民不由分说地挤开庙门后面师父们以肉躯建起的壁垒。

混乱声中,扶疏听到有人在唤师父,有人在唤师兄,也有人在唤师弟。

她当下一急,玄一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扶疏在水里急得打转,一时乱了方寸。

村民涌进寺庙后,开始疯狂地打砸庙里的东西,一个举着锄头的络腮莽汉瞧见扶疏所在的鱼缸时,当场怒不可遏,痛骂道:“大半年没有下一滴雨,而这群和尚竟然拿水来养鱼,鱼比人还金贵?我呸。”

说着,锄头一挥,“嘭”地一声,水缸终归未能幸免,应声而碎,缸里的水“哗”地流了一地,扶疏也被这股急水给冲了出来,在地上扑打尾巴,也终于看清庙里的状况。

场面极其混乱,平日里淳厚的村民此时就像被困多年的猛兽,摧毁着庙里一切不堪重击之物。

殿里的佛像,庙中唯一的菩提树,天王殿正前方的香炉,皆无一逃免。

十几个僧人势单力薄地拦着几十个正扛锄乱砸的村民,满头鲜血的玄一也在其中,一个弟子紧紧护在他身侧。

“道川,玄一。”扶疏焦急地呼唤,但她的声音却被一片咒骂声和盈耳的“哐哐当当”盖住,玄一没有听到,也没有注意到水缸已破。

玄一近乎敷面的鲜血像是一颗淬毒的利钉,生生扎入扶疏的心脏,整个人仿佛正被人架在旺火上炙烤,她旋旋停止摆尾,望定玄一,身子开始颤抖。

倘若有人此时朝这里望上一眼,那他便能看到,地上隐约躺着个白衣女子,眨眼功夫却又消失不见,定睛再看,仍是一尾白鱼。

扶疏不折不挠地做着努力,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玄一,绝对不许。

身上似负九鼎之重,她拼命硬抗也只能动其分毫。情势愈见紧迫,缠身的束缚却又挣脱不开,扶疏自觉心肝都快震裂,却仍旧只能同一尾死鱼一样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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