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95)
他这样说,温妤宁再没说别的。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这个事,她竟然天天都能在巷子里碰见他。
大概是因为裴叙白要订车,要和老板商量一些细节还是什么,所以每天放了学都要去东港一趟。而且很巧的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好像都能跟着他差不多一起走,所以在巷子里碰见。
不过也不算是太巧,毕竟两人同班,一起放学,所以撞到的几率是很大的。
她想。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在身后听到他和老板打电话,他说话简洁,也就是应几声,声音很好听。偶尔,温妤宁会假装好巧的样子,鼓起勇气和他打一声招呼。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装作没听见,怕他觉得烦。
到了家,温妤宁隔着窗户会远远地望一眼,每次都能看到他站在门口和一个应该是老板的中年男人说话。
再多的,她就没勇气做了。
怕他发现。
也因为每天放学和裴叙白算是一起往那条巷子里经过,温妤宁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毛骨悚然的,被人跟踪的感觉。
虽然只是和他偶遇,虽然她并没有勇气走上前和他一起走。
但温妤宁依然不可抑制地有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以至于,那段时间被汹涌流言带来的沉闷和难堪,随着夏天温热的风,也一点一点,逐渐消散。
一直到某天晚上放学,她做值日晚了一点,裴叙白应该是提前走了。去到那条巷子里时,一进去,意外地发现他靠在墙壁上,手上拿着一张纸巾,垂眸淡淡地擦拭着指尖。
眉骨皱着,下颌紧绷。
周身都带着薄薄的戾气。
虽然他一贯玩世不恭,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就连之前他和别人打群架时,都不是这样的表情。
大概是她的神情太愕然。
“没什么,随手教育了个卑劣的混混,脏了我的手。”
他抬眼看过来。
温妤宁不知道他教训了谁,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关于她的一切流言,渐渐完全消失。
并再也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
但那时她没有多想,更没有把这一切联系起来。
只是在之后想起时,她只恍然间发觉,那个时候,还好有他在。
那天后来,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来势汹汹,豆大的雨滴落在额头上,黏腻又冰冷。温妤宁愣了一秒,立即从书包里拿出伞撑开,犹豫了一下,小跑过去,将小碎花伞撑在他头顶。
“那你,没有受伤吧?”
然后,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像初春的青草一般清新的味道。
让人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靠得太近,怕他会排斥,刚想后退一点,下一刻又被他握住伞柄拉近,“喂,撑过来点。”
语气吊儿郎当的,毫不客气,“你别淋着我。”
“哦哦。”温妤宁只好又拿着伞靠近。
那个夏季的雨水很多,可那天的雨她记得最清楚。
并如珠如宝的,藏进了心里。
至于她忧心了很久的摩托车,最后好像也没见过他骑过。
梦中画面拉远,后来两人说了些什么温妤宁便再也听不清楚,脑海里忽然像是陷进了漩涡,不断地旋转着往下陷——
眼睫颤了颤,意识逐渐清醒,脑袋上的痛疼感一瞬间传来,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之前在商场时的画面一股脑儿的涌进脑海。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子涵忽然间像是失去理智一样,用力地推了她一下,然后一个摇摇欲坠的灯盏砸到了她的脑袋,鲜红的血液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大家都很震惊,无法反应。
她听到梅芸的气愤的怒骂声,大家慌忙跑过来的脚步声,还有……他失去冷静,惊慌而颤抖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呢,明明离得这么远。
身前还拦着一大堆的记者。
还想继续想什么,脑袋上的疼痛像是一张网一样细细密密兜头向她盖来,熟悉的疼痛位置让她恍然回到了八岁那年,喝醉的中年男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嘴里骂着脏话,把妻子逃跑的所有怒气全都发泄在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身上。
厚厚的玻璃酒瓶就那么,直直地砸向了小女孩的脑袋。碎裂的酒瓶落在地上,同样是鲜红的血流了一地。
两张男人的脸一点点凑近,酗酒过度的温父,面目扭曲的李子涵,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阴影覆盖在小小的温妤宁身上,暗无天日。
年幼的温妤宁瘦弱的手臂努力紧紧抱住自己,却依旧徒劳。
像是被人推进冰冷幽深的海里。
她用力挣扎着,身体却不断下沉。
逐渐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