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情事(34)
“我知道了石总,谢谢你,我想一想。”如昕低下头说。她知道石仲伟的意思,她和齐禹想要在一起,恐怕不容易。晚些时候齐禹发来信息,他说:“如昕,我有点事情要处理,给我一个星期,你照顾好自己。”看到他信息的一霎那,如昕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想了很久,虽然一切似乎都很清晰,但实情究竟如何,她觉得应该给齐禹一个机会解释,她想听听他自己怎么说。一想到柳梦松松垮垮地穿着浴袍,深夜和齐禹呆在一起的样子,伤心,愤怒和屈辱立刻就要吞噬她的心,但她想当面问问他。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那么多时间。有时候你不得不慨叹命运的强大和无情,有许多事情,在你完全没想到没准备好的时候,劈头盖脸地就发生了,不幸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当天晚上如昕接到爸爸的电话,她立刻买了当第二天最早的机票飞回了老家。
第18章 百忧如草雨中生
她哥哥纪烈辉拉货时跟人起了争执,双方动起手来,他竟失手打死了对方。
如昕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爸爸一个人在客厅里等她。小小的客厅暗沉沉地,父亲的脸色苍白枯干,跟她印象中那个腰板笔挺,从来都很注意自己形象的爸爸,简直不是同一个人。好像一夜之间,或者睡了一个长长的觉起来之后,突然间发现爸爸就已经老了似的。如昕鼻子一酸,放下行李,坐到爸爸身边,拥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房间里满满的烟味,父女两人一动没动。下午大伯姑父他们都来了,大家聚在一起商议。但这种事商议能商议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哥哥被关押在拘留所,无非是看要怎么赔偿,怎么判刑罢了。在一群长吁短叹的长辈和大人中间,如昕只觉得惶恐一层一层地贴上身来,冰凉而僵硬。
第二天早上,胡乱睡了一觉的如昕洗漱之后,叫安安起床。安安只有三岁,圆圆的脑袋,胖乎乎的脸蛋和手脚。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还没完全醒透的孩子嘟着嘴。“安安乖,起来姑姑送你去幼儿园。”如昕摸摸他柔软的短发。没忍住把孩子整个搂进怀里,下巴搁他头顶上。
被紧紧搂住的安安不舒服地扭了扭。如昕擦擦眼睛,拿起床边的衣服给他穿上。
“妈妈呢?”安安拉住如昕的衣袖,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
“妈妈工作去啦,爸爸妈妈去上班,安安上幼儿园好不好?”如昕哄他。出事之后,嫂子说回娘家想办法,一直也没有回来,音讯全无。父亲出现在门口,他的腰更弯了几分。晨光里几撮头发支棱在花白的头顶。
“昕昕,要不安安不去幼儿园了吧,老师会不会。。。。。。”他迟疑着说。
“没事的,爸。我会去跟老师说。”如昕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安抚着父亲。小地方,什么事都瞒不住,老师一定已经知道了。但稚子何辜?好在老师依然温柔可亲,把小小的安安搂在怀里,对如昕轻轻点头,叫她放心。她接着去了看守所,想要见见哥哥。但是因为还没判刑,不允许探望。离开看守所她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下午的街上,寥寥没几个行人。头顶乌云翻滚,好像马上要下大雨。她在路边的一个水泥墩子上坐下,把自己的包紧紧抱在胸前。手机响起来,是齐禹打来的。如昕没有接,任手机铃声一遍遍地唱着:But now you’ve come along/you light up my life/you give me hope to carry on。。。。。。面前的水泥地上落下了一大颗一大颗的水滴,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渐渐地打湿了她的头发,还有单薄的衣服,瓢泼的大雨终于滚滚而下。
如昕发了个信息给齐禹,说爸爸不舒服,她要照顾一段时间,叫他不要担心。他回复她注意身体,有事随时找他。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瓢泼的大雨中,如昕仰着头,飘落檐下的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心也像被紧紧地攥住,生生地疼,无法呼吸。晚上早早打发安安去睡了,如昕跟爸爸说:“爸,我们需要去找家属偿,争取拿到谅解书。”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这种案件,往大了说,可以判死刑,但律师说了,争取到家属的谅解,有可能判得轻一点。父亲没说话,事情发生的时候实在太乱了,父亲也没在场,听说医院来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后来人没了,他们也不敢去看。那一家留下老婆和上初中的儿子,也没闹,跟警方说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判凶手死刑。赔偿,要赔多少钱?哪里来的钱呢?他的头深深地垂下去。如昕沉默良久,终于跟父亲说:“爸,我们把房子卖了吧,我这里也还有一些钱,再凑点。”这套小三房,当年买的时候,哥哥是出了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