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实在是太清楚的知道，都有谁、以什么样的方式、据有着什么样的称号，在那佛门当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而姜乾青提供给通天的那一份名单便正是由此而来。

谁是主动的背叛者，谁是顺大流的摇晃者，谁是被昔日的同门反过来加害的受胁迫者……每一个名字，每一份过往，全部都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录于其上，端看通天本人决定如何去对待和处理这些弟子们了。

这是通天本人的事情，而姜乾青并没有任何要越俎代庖去插手的意思。

很难说通天在看到那一份名单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样的感受。或许应该感谢他自从成为圣人之后，便开宗立派，教导弟子，这么多年下来，也的确是修身养性了不少，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打上灵山去。

而在那样多的名字当中，最令通天不可置信的，便是多宝道人。

他的大弟子，他一直都是最为信任、也最寄予厚望悉心教导的存在。

说不失望自然是难免的，毕竟是第一位弟子、同时也是最为器重的弟子，对于通天来说，自然和其他的弟子之间有所区分；但即便如此，通天也从没有想过，多宝居然从那么早的时候开始便已经同西方二圣有所交集，甚至是算计自己的同门，为自己铺垫出一条血色的登天路。

他看着多宝道人的眼神当中难掩失望，愤怒一点一点的染上眼眸。

可是那些所有的情绪到了最后却又都全部淡去了，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归于了一片漆黑的沉寂。

然而却是这样的变化，让多宝道人觉得比起先前还要更加的不安了起来。

诚如他之前所夸下海口的那样，多宝道人自诩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通天的人。他在通天还没有成为圣人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对方的弟子并服饰在身侧，积年累月下来，对于通天有着极为深入的理解。

可是现在的通天教主的模样却是如此的陌生，至少多宝道人发现，他所熟知并且能够判断的那些在眼下的通天教主的身上完全的失去了效用，站在他眼前的已经不再是往日里的老师，而是立于此世一切生灵最顶端的、最难以招惹的那一位圣人。

多宝道人的那一声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能够撅过去的声音依旧是被通天清楚的听到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冷的像是能够直接往下掉冰渣子。

“我可不敢当你的老师。”

多宝道人顿时整个人都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看着倒没有了仙人该有的仙风道骨，身体微微佝偻的、再加上到处乱瞟的眼珠，看着倒是……有几分贼眉鼠眼的模样在身上。

他这个样子倒是唤起了通天的一些久违的回忆。

他收下多宝道人的时候，还没有成圣，兄弟三人还在一同结伴游历。

而有一天，通天在山涧当中救下来了一只小鼠，灰扑扑的皮毛，鲜血淋漓的伤口，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

但是通天一见到这一只小鼠，便有一种颇为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此鼠瞧着，倒是通我有些缘分。”通天这样说。

这只小鼠的伤养好之后，倒也是极同人性。瞧着像是早就已经开了灵智，距离真正的悟道化为人形，也不过只差那么临门一脚。

通天便不顾元始天尊的反对，决定将这一只小鼠暂且先留在身边养着。

元始天尊对此实在是

颇有微词，但是他到底还是不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去同通天争执，便也就随对方去了。

如此不觉许多年过去，忽然有一日，在三清论道的时候，那一只跟随在通天身边数年的小鼠居然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再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人形的模样，朝着通天不住的磕头叩拜，口中连声唤着“老师”。

通天自是惊讶不已，但是想到这小鼠毕竟是蒙自己所救方才能够活到今日；又是听了他的讲道才开悟，化为人形并且初窥道途。

桩桩件件，他皆是对方的引路人；便是应了这一声“老师”，又有何妨？

元始天尊第一次与通天之间爆发了如此激烈的争吵。

“不过是再平平无奇的一只凡鼠，没有出奇的天赋，没有不凡的根脚，甚至悟性都尚不足够入眼，如何配得上成为你的弟子。”

元始天尊几乎是在训斥他了：“通天，你给我好好想清楚。”

然而通天也从来都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他就会去做什么的人，正好相反，若是要论起牛心左性、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么通天绝对是榜上有名，少有人可出其右。

“元始！”他极为不悦的反驳道，“这是我的弟子，我的学生，我的道。我想要选择和承认什么样的人成为我的弟子、将我的大道发扬和传承下去，全部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又凭什么在这里过多的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