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他看见秦凤娇，都会觉得惭愧又羞耻，但这样的感觉却都没有此时此刻来的强烈。

作为一个父亲，他只是简单地在产生这个孩子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下，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都不敢想，当时听说自己死在了战场上的时候，秦月如究竟是抱着怎样巨大的勇气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并且还将她抚养成人。

彼时她也不过就是二十岁的年纪，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毅然决然地为他生下了个女儿。

而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却一直等到这么多年之后才知道原来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无论是作为一个丈夫还是作为一个父亲，曲涛都对自己失望透顶。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觉得自己这么一无是处。

对于秦凤娇来说，他是生而不养，十分不称职；对于曲清尘来说，他是养而不教，才导致她长成了那个样子，甚至还生出了可怕的歪心思，一步步将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思及此，曲涛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时间，他嘴唇抖得不像话，眼角迅速笼罩上一圈滚热的通红。

他做的这样不好，这样不称职，他是个失败的父亲！

但秦凤娇刚才却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为他这个失败的父亲挡下了薛云彪冷不丁甩过来的一巴掌。

这样的感情......这样浓重质朴、真诚炽烈的孝心，他这样的人怎么担得起，怎么配得上！

第713章 不敢往下想

曲涛看着秦凤娇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心都在滴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显得合适一点。

他心里风暴般地充满了愤恨和难过的情绪，愤恨的是自己，难过的是秦凤娇和唐笑。

凤音冷不丁地瞥了他一眼，从他面上那个别别扭扭的表情里品出了几分深意来。

她状作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老曲，你来搭把手。”

曲涛抬头看了她一眼，迟钝了片刻之后才慢慢点点头走过去。

凤音将裹着冰袋的毛巾塞进他手里，指着秦凤娇高高地肿起来了的半边脸颊，“动作轻一点，等表面的浮肿消下去之后再用熟鸡蛋揉一揉，会好的快一点。”

曲涛犹豫了一瞬，手指垂在身侧颤抖了一下没敢接，仿佛凤音递过来的不只是一条简单的毛巾，而是什么了不得的重担。

见他这副踌躇不已的模样，凤音暗自咬了咬牙，索性直接将毛巾塞进了他手里，恨铁不成钢道，“拿着！”

等曲涛反应过来，掌心里已是一片冰凉。

秦凤娇有点儿不好意思，轻声道，“没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就是被打了一下，没事的，不用那么紧张，哪儿就那么娇贵了。”

凤音无声地看了曲涛一眼，眼神中意味深长。

同样是女儿，且这个还是从以前开始就没有养在身边的，却处处都懂事的不得了，简直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再想想现在进监狱了的那个，刁蛮任性，阴险毒辣，这差距，未免也忒明显了点。

曲涛被她盯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心里也虚了一下，刚才那股羞愧感又涌了上来，撑得他额头不由得有些发烫。

于是曲涛赶忙道，“你别动了，来，我来。”

说着，他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颤抖着手将冰毛巾靠过去贴在秦凤娇高高肿起的半边脸上，动作及其轻柔，仿佛他要触碰的不是人的皮肉，而是一碰就会碎掉的水晶娃娃。

秦凤娇好的半边脸上浮现出一层温柔的笑意来，宽慰他道，“没事，不用那么轻，也不是很疼。”

曲涛皱眉看着那一片触目惊心的伤，被那又红又紫的颜色给看的不由得又是一阵心惊，嗓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伤的这么狠，怎么能不疼？”

秦凤娇摆摆手道，“真没事，其实我刚才有躲一下的，他的劲没能全落上来。”

她说的十分轻松，但曲涛仍是忧心忡忡。

唐笑咬了咬唇，努力控制着让身子不至于晃动的太厉害。

在场的这些人里面，只有她和秦凤娇两个人知道，其实秦凤娇说的不是谎话，也不是为了宽慰谁。

相比起从前跟着谢秋德的时候挨的打，这一巴掌简直是再轻巧不过了。

思及此，唐笑眼眶一酸，泪水差点儿掉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狠狠深吸了一大口气，手指将裙角布料捏的全皱起来。

她想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虽然现在她已经远离了从前那种生活，但那些记忆擦不掉，真正存在过的东西不可能完全消失，即使所有人都不说，那些年的生活还是像一枚难看的补丁一样牢牢缀在她心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从前那些悲哀与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