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吗？似乎是有的吧。

毕竟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才误打误撞地遇见一个愿意真心待自己好的，却在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会死掉，再怎么说心里都会有些不舍得吧，可是那又如何？有谁会在乎她的心情，她的感受？

有谁会愿意因为她的话而改变既定想法？

顾北华不会在乎，更不可能因为所谓的动了心这种一听就可笑至极的理由就改变他早已经安排好的局势。

这盘棋他精心下了许多年，不可能会突然做出什么调整。她也好，萧景煜也好，都只是那庞大的棋盘上浩如星海的众多棋子中间的一颗罢了。

自己的命运尚且还掌握在别人手里，哪里还能有什么余力去挣扎？

更不用说去拯救别人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穆云深直直地盯着她看，目光像两枚钉子直勾勾地扎在她身上，似乎是要看清楚她的内心究竟是何等光景。

谭婧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咬着牙硬生生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音，“我......想过。”

“你想过之后，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杀了他？然后再彻底毁了他？谭婧，我只问你，你真的有那么恨他吗？景煜他哪点对不起你？”

谭婧垂下眸子，慌乱地摇着头，千言万语一齐往喉咙上涌，她却说不出话来。她根本就不恨萧景煜啊，如果非要说为什么......

她正胡思乱想着，穆云深又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因为顾北华？”

闻声，谭婧猛地抬起头，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红色，像是刚被火热的浓烟熏过一样。

“真的是这样吗？”穆云深突然放轻了声音。可偏偏是这最平淡的一句，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一下子就捅进了她心脏里边，搅和出一片血肉模糊。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吗？她真的是因为害怕顾北华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情吗？为什么？为什么！谁能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谭婧突然尖叫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来。

唐笑吓了一跳，以为她是突然发了狂，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但她的动作也不过就是止于此，下一秒钟有一颗圆润的泪珠顺着她右边眼睫毛滑了下来，轻轻落在地板上，摔碎成了无数细小的水滴。

穆云深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这一幕，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慌乱，甚至保持着出奇的平淡脸色，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陷入了癫狂状态的女人。

谭婧不住地摇头，涟涟泪水随着动作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第598章 毒蛇

是啊，她应该直接回答就是才对啊！就是因为害怕顾北华所以才做出这种事的！这样的话一旦说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但她说不出来，一瞬间，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不敢说谎，害怕身体的某个部分会因为这个谎言而发生某种意料不到的病变。

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或者说，不是她全部的真实想法。

顾北华的威逼利诱只是一方面，但如果她那时候下定了决心不去做这件事情，选择跟着萧景煜，现在的局势说不定就会被完全逆转了。她不会被顾北华一步一步地牵制，最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如果她当时能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萧景煜不会死，她不会被迫整容且被残害至此。

思及此，谭婧突然陷入一阵恍惚。

是啊，既然是这样，那她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待在顾北华身边这么多年，到头来不想混的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所以一门心思地想着一定要顺着顾北华这棵大树往上爬。

当时她坚定地以为，只要能爬到某个高度，她就可以自己做主了，以后也不用再受人制约。

这样的想法牵引着她，就像是伊甸园里的蛇诱惑着夏娃一样。只不过夏娃摘到禁果之后获得了耳聪目明，虽然被赶出了伊甸园，但好歹还不算太狼狈。但是她呢？

失去了萧景煜，没了这个世界上到此为止对她最好的那个人，甚至连身份和光明正大地接着活下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这样的生活，难道就是她所想要的吗？

谭婧呆呆地坐着，眼神里一片木然。

名声、金钱、闪烁着钻石一样光芒的镁光灯，这些东西从许多年前开始就在她心里悄无声息地栽下了一颗种子。她倾尽所有，为的难道不就是得到这些吗？不是吗！

可是现在这种从心底弥漫上来的这股难过又是怎么回事？这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的眼泪又是怎么回事？

谭婧无措地低下头，看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落在她膝盖处，将那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沾湿，晕开了一小块一小块的阴影。

唐笑看她浑身抖得厉害，有点儿担心地拽了拽穆云深的衣角，“要不要给她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