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96)
扈婆子惊愕地张了张嘴,莫非她老眼昏花,看走眼了?早先,这李二姑娘和赵二爷两个冷冷淡淡的,可没什么情意。
榆钱机灵地接口道:“你这虔婆子,仔细我这会子就去有容典,叫赵二爷过来!”
扈婆子脸颊一阵地发烫,小声地说:“二姑娘,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再说,我瞧这位爷,分明比赵二爷更贵气逼人。只是模样,不如赵二爷俊俏。”
“妈妈!”红豆一阵地磨牙,“什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叫人家听见,像是什么话?我在这坐着,你去把赵二爷叫来。”
“这不合适吧?”扈婆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到窗口,那个男子老神在在地看着青云街上的行人,似乎没听见她们的话。
“叫你去,你就去。合适不合适,姑娘比你更清楚!”榆钱推了扈婆子一把。
扈婆子趔趄着走出雅间,顺手把门带上了,贴着门边站了一会,没听见声音,又见旁人走了上来,忙抬脚下了楼梯。
“爷几时进的京?”听见扈婆子的脚步声远去了,红豆走到窗前,恭敬地福了福身。
“不是亲戚吗?为什么还这样客气?”那男子戏谑地一挑眉,红豆对榆钱道:“这是两淮节度使家的少爷。”
“少爷万福。”榆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起吧。”陶纵伸手在桌面上点了点,红豆替他沏了茶,笑道:“爷好灵通的消息,几时进的京?这么快就知道咱们两家成了亲戚。”
陶纵垂着眼睫,似有若无地打量对面那个曾经的婢女,心知她一进来就提起赵二爷,是要打消他莫须有的风流念头。不由地在心中说了一声“多余”!
“御史台、翰林院的清流们,才弹劾靖国公府以权仗势,欺男霸女,又弹劾康国公府纵奴行凶、嫁祸同僚。这其中的关键人物,是我陶家的亲戚、中了江南省第八名的举人千金,我若不知道,那就成老昏聩了。”
红豆听他唠叨,仍旧笑着问:“爷几时进的京?早先怎么没听说消息?”
陶纵没有出声。
榆钱心里诧异得很,怎么瞧着,都觉得红豆不像是陶纵家的亲戚。
“赌一把。”
“赌什么?”
陶纵道:“赌明年,你爹会高中状元,榜眼,还是探花。”
李正清只中了个倒数第八,能金榜题名,已是祖宗保佑。更遑论金榜题名……可是没有依据,陶纵不会说出这无缘无故的话。是陶纵抬举李正清,一定要他高中?可李正清一不人情练达,老于世故;二才学虽有,但并不拔尖。陶纵为何要抬举他?冲着她来的?这不可能,陶纵对她虽有些欣赏,但并不上心。
“……是冲着,我爹是陶家的亲戚来的?”
陶纵赞许地抿唇,“接着再猜,猜对了,你就是我陶家老夫人一手抚养到大的表姑娘。”
“莫非,咱们家的老爷点了明年的考官?”既然不是陶纵要抬举李正清,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了。要把李正清高高地举起,然后重重地摔下!李正清无足轻重,算计他,简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那么,算计他,为的,就是算计他身后的人了。陶纵一来他两家是亲戚,那么,李正清背后的人,就是陶家人了。
陶纵激赏地点了点头,“没错,二叔奉旨进京了。”
“……这实在不值得,如此一来,只怕会动摇国本。”红豆惋惜地摇了摇头,兴许是她目光短浅,她深深地以为,君臣斗法,实在没有必要拿为国选才的科举开刀。
榆钱一头雾水,不知道国本不国本的,和红豆这小家碧玉有何干系。她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陶纵道:“不值得吗?此招一出,我家直接折了一位科甲出身、年盛有为的老爷还是微末小事,江南的文人元气必会为此受到撼动;我陶家必会得罪天下读书人,失去天下人的心。”
“可容我家退步抽身?我家的底细,旁人一查就查到了。”红豆没料到,事竟越发地厉害了,她原本只是想多捞几个钱而已。
陶纵道:“查出来更好。十八那天,婶娘会替我暗示康国公府:杜、陶两家之所以不会联姻,只因为我心有所属。我的意中人,就是你。届时,我会替你爹宣传造势。旁人查到你的底细,定会以为我是为了娶你,极力地提挈你父亲。旁人不但不会揭穿,还会顺水推舟,帮我把你爹推成前三甲的热门人物。”
一缕发丝飞到了嘴边,红豆咬住那发丝,似笑非笑地道:“之后呢?”明年必定有陶家的门生清客参加会试,不把那些人推出来,反倒把李正清推出来,陶家人的爱才之心,真是可钦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