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71)
此时,李家的前厅上可谓是人声鼎沸,爽朗、激昂的笑声连绵不绝。
扈婆子垫着脚向厅上瞥了一眼,见李正清坐着主位上,乔统领、李正白一左一右地坐着替他陪客。下头坐了一圈或清癯或富态的老爷们。
一时没看见猪老钱,扈婆惦记着猪老钱许给他的猪头,忙颠簸着向头去。
到了李家厨房上,便见猪老钱的内人钱娘子,已经拿了围裙、杀猪刀等吃饭的家伙过来,她一家三口正热火朝天地替李家烹猪宰羊。
厨房内,花姨娘俨然成了统帅,她领着胡六嫂、妙莲、柳丝、榆钱几个整治菜馔。
边上站着一个红豆,却只动眼不动手,似乎在认真地学习烹饪,可嘴上却不住地引花姨娘说话。
“嗳,都怪我们没眼色……倘若不是我们杵在那,叫川药姐姐下不了台,她和宋十一的事也就成了。”
“姑娘,你别多情了,压根不关你们的事!这杏花巷里的事,我什么不知道?谁都甭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瞒神弄鬼!”花姨娘手上利落地摆盘,嘴角自信地翘起来,“郑川药瞧得上宋十一?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那女孩子心气高着呢。嘿,这会子,郑太太该难受得吃不下饭了。”
红豆悠悠地一叹:“女儿遇上这样的事,哪个做爹娘的,心里能好受?”
“李姑娘,我说的,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花姨娘嘴角一甜,见红豆塞了一个蜜饯给她,便张嘴噙住。斜溜了红豆一眼,红豆又问:“那是怎么一回事?”
花姨娘一笑,“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郑太太叫宋五爷替她放着三五千两的印子钱呢。打人不打脸,当着宋五爷的面,一口否决了宋、郑两家的亲事,宋五爷心里能好受?他心里不痛快,郑太太的三五千两,就不保险喽。”
“叫郑太医去讨,宋五爷敢不给?”
“你话说得轻巧,可银子一天没到自己个手里,谁能安心得了?再说,郑太医现在把郑太太看成马棚风一样,郑太太瞒着他放债,还不知道把郑太医气成什么样!现在女儿又惹出祸——哼,就算叫我亲眼瞧见,我也不信郑川药能看得上宋十一!——郑太医不知道有多恨郑太太呢。就算他把银子讨回来,那银子郑太太也未必能留下一半。”
红豆用帕子擦去手指上的糖粉,向外瞥了一眼,就对柳丝道:“你赶紧去帮着洗一洗肠子。”
“我?”柳丝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红豆道:“不是你,难道叫榆钱去?反正你以后也要做的,早两天做,练熟了手,也省得以后麻烦。”
柳丝抿了抿嘴,妙莲向外看一眼,遇上钱程的目光,脸上一烫,怕累到钱娘子,也叫柳丝快去。
柳丝憋着一口气,走出厨房,在台阶下蹲着洗猪肠子。
榆钱抿嘴一笑,见红豆没话和花姨娘说了,就道:“姑娘,仿佛太太在叫你。”
“是吗?等我去瞧瞧。”红豆给扈婆子递了个眼色,在上房廊下绕了一圈,见邹氏、蔺氏在和一群祖籍扬州的妇人们说话,便领着扈婆子进抱厦里说话。
扈婆子先把包袱放下,旋即堆笑说:“姑娘,这是二爷叫我捎带过来的。二爷说,他是气不过郑川药冒充二姑娘算计他,这才去作弄郑川药。”
红豆指甲轻轻地在桌上瞧着,听花姨娘的话音,郑太太的三五千两危险了,难道,赵筠没打那三千两银子的主意?
“筠二爷只说了这一句话?还有其他话没有?”
扈婆子见红豆要吃茶,忙替她斟了一杯,和她在炕上对面坐着,微笑说:“还有许多话呢,只是,筠二爷只想对着姑娘说,对着老身,说不出来!”她又细细地端详红豆的神色,却见红豆一张梨花般洁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欲。往日里,那些女孩子们等她传情郎的话时,不是羞答答地抬不起头,就装作满不在乎,眼前的李红豆,分明在乎,可在乎的,却不是赵筠的情爱。
“老妈妈,你把过去见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一一地说给我知道。”
扈婆子怔了怔,又忍不住用言语试探道:“老身怕说出来,姑娘日后和筠二爷一对账,筠二爷又来找我的不是!”
“我和他对什么账?细算起来,也不过是见了两面的交情,论起来,还不如和老妈妈你交情深呢。”
这两个小儿女之间,当真没有私情吗?扈婆子狐疑着,便将在赵家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说给红豆听。
红豆笑了,庆幸自己及时地叫扈婆子去走一趟。
“……老身瞧着,筠二爷心里是有姑娘的。不然,郑川药如花似玉的,他会那么一点不怜香惜玉?”扈婆子忍不住做起媒人婆。